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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阿全
--  發表時間:2016/3/30 上午 09:04:45
--  【轉貼】《明宮迷案》與東林名士的歷史浩劫

無錫民盟省稅校支部 薛炳南

《明宮迷案》是無錫教育台於今年三月推出的電視連續劇,其以明末三大案為背景,真真假假,撲朔迷離,把三案貫連成線,極盡歷史與藝術的高度統一,是歷史題材的藝術精品。記得前年播出《萬曆宰相張居正》,觀後料必出此劇,不期而中。「三案」者,梃擊、紅丸、移宮也。「三案」案起「國本」之爭,案連邑城東林書院講學諸君子。文革以後,學術氛圍日盛,師友原政協文史委主任王賡唐先生邀我去市圖書館講座,余自知孤陋寡聞,而且久疏史學,百辭不獲,勉作「明末三案與東林人士」之講,如今猶覺汗顏。

明末「三案」的終始,是一局知識分子命運所繫悲劇,其始也不過是鄭貴妃嬗寵,欲立己子後封福王的常洵,終則宦官魏忠賢藉故誅戮東林名士,廷之爭演變為一場劇烈的政治鬥爭慘劇,其悲也夫!《明史》卷305魏忠賢付云:「,神宗在位久,怠於政事,章奏多不省,廷臣漸立門戶,以危言激論相尚。國本之爭,指斥宮禁,宰輔大臣為言者所彈擊,輒引疾避去,吏部郎顧憲成講學東林書院,海內士大夫多附之,東林之名自是始。既而梃擊、紅丸、移宮三案起,盈廷如聚訟,與東林者,眾自之為邪黨,天啟初,廢斥殆盡,識者己憂其過激變生。」明宮迷案的落幕一場,是王之宗、左光斗、楊漣和裴文中四人於天牢,撫掌大笑,隱含東林士君子冷對邪惡、傲笑醜類,慷慨迎向死神的嶙嶙傲骨,確有士可殺而不可辱的風骨!

以史為劇既有歷史的交匯點,也有藝術加工的誇張處。「迷案」首案是梃擊,起源於立「國本」(即儲君)之爭,劇不諱史,所以是從「三王並封」情節而始,接著發生了「妖書」案,但要瞭解全貌,還得上推到張居正的執政。明神宗萬曆是個只知貪圖享樂的昏君,《明史》神宗本紀「贊」也說,明之亡實亡於神宗。他於隆慶二年六歲時立為太子,隆慶六年五月帝崩接位,十歲的小孩子就當上了皇帝。但是他的母親李氏隆裕太后出身寒門深知民間疾苦,教子極嚴,傅保張居正是裕邸舊人,極有城府。隆裕太后極尊重張居正,稱先生,教誨兒子說,什麼事都得聽張先生意見。所以,萬曆初政,母后居乾清宮,居正輔政,秉筆司禮監大伴馮保隨左右,出現了一派難得的好景象。《明史》神宗本紀贊云:「神宗沖齡踐,江陵(居正)秉政,綜合名實,國勢幾於富強」。但是,張居正不無缺點,初政之先結馮保逐隆慶首輔高拱,使昔日裕邸(隆慶為太子時的邨邸)的好友幾至反目,馮保雖於主上而好利,這自持清流的士大夫後被魏忠賢劃線定為東林黨人所不齒。萬曆五年,張居正父卒,禮制應守孝,而一些朝臣倡議帝及母后挽留,居正也惑其言,於時墨事為清流所不許,翰林王錫爵、張位、趙志皋吳中行、趙用賢、習孔教、沈學等紛紛上疏,以致鬧出御史曾士達、陳三謨,員外朗艾穆、主事沈思孝、進士鄒元標等,皆坐廷杖,謫斥有差。

萬曆六年,朱翊鈞滿冠大婚,太后還政退居慈寧宮,猶殷殷囑託張居正說:「吾不能視皇帝朝夕,先生親受先帝付託,其朝夕納誨,終先帝憑幾之誼。」所以終張居正世,萬曆不敢肆意妄為,政事清明,初政是不錯的。但是,萬曆帝並不是英主,待萬曆十年張居正卒,皇帝頭上禁錮咒除,亂局漸滋暗長,先是除馮保,籍沒家財頗豐,又惑居正必多積蓄,先除其謚封,旋抄其家財,這明明是冤獄,而竟無一人白其冤,直至末代皇帝朱由檢接位後,才得平反昭雪,而大明王朝也氣數將盡了。

萬曆帝自此以後長期不視朝,中官四出斂礦稅,以至家底敗壞,民變迭起,而涉及明末三案者,始於三王並封。三王者,光宗常洛、福王常洵、瑞王常。萬曆二十年,時群臣早有立儲之說,而皇長子常洛母是慈寧宮宮女,萬曆十年春,帝去問候母后時,見其楚楚動人而幸之,有娠,帝諱之,為太后所悉。一夕,太后詰其事,帝左右顧而不語,母后命出「起居注」並信物,帝無法抵賴,遂於四月冊封為恭妃,八月生,即常洛也。而帝大婚後獨寵鄭貴妃,十四年,貴妃生子常洵,端妃生子常浩,恭妃是最可憐的弱女子,自生常洛以後,獨居冷宮,母子一直未謀面,直至萬曆四十年,病疾,常洛始獲准探望。至時,宮門猶閉,抉鑰而入,恭妃已雙目失明,拉著兒子的衣服流淚說:「兒長大如此,我死何恨!」不久就撒手西歸了。所謂三王並封,明擺著廢長立意,欲為立貴妃子常洵的潛台詞,這自然引起了清流的反對,首輔王錫爵入宮面陳利害,萬曆帝只得俯允眾議,收回了三王並封的初衷。但從此以後,環繞立儲君之論,國本之議,就成了明末三案的中心。

三案之爭,基本面演化為東林與之爭,最終化為官黨,那麼東林怎麼會形成?這要簡單的交待。東林起始於顧憲成及其弟允成講學東林,後有高攀龍主持,顧憲成怎麼會重修?事情是這樣發生的。萬曆二十一年,適逢京察,按明朝對官員的考績制度,官員三年一考察,名初察,六年為再考,九年為終考;又分在京官員與地方官員(稱外官)劃分主持考察的職能部門。這次京察主持是吏部尚書孫鑨,考功朗中趙南星,實主其事的就是吏科考功員外朗憲成。這次京察的厲害處是執政大僚的關係戶盡黜,從而激起了官僚的反對,以致迫使趙南星下野。未幾又廷推閣臣,顧憲成力推故大學士王家屏大帝意削職歸里,得常州知府歐陽東的資助,把廢為寺觀的北宋楊時講學舊址重修,講學間。憲成卒後,高攀龍主持,始榜其門曰「東林書院」。明承宗元理學,講學之風極盛,東林名人鄒元標在京為官,亦創首善書院,但張居正執政時一度禁天下書院,卒後禁馳,書院復大盛。東林崇王陽明心學,但反對王學後緒近於禪的傾向,高攀龍有詩云:「不羨仙家烹大藥,須釋氏說真空」之句,足見他們不信道,不信佛,主張「正心誠意」。東林學人在「講習之餘,又諷議朝政,裁量人物」,主張「恤窮民,體民富」,認為「天下之是非,自當聽之天下」(顧憲成《以俟錄•序言》,但堅持「君臣之分」,「是六經者,天下之法律也,順之則生,逆之則。」(《高子遺書•程朱闕裡志序》他們反對萬曆搜刮民脂民膏的礦稅使四出,又對昏庸的萬曆泰昌天啟天朝帝皇極盡愚忠,敢於搏擊奸,所以這批「清流咸附,名傾天下」的一代名流,最終在天啟朝魏掌政的黑暗年代,定為「黨」人,必欲一網打盡了。

「三案」起於「國本」之爭。所謂國本,就封建倫常的長幼有序,嫡庶有分在東林人士的眼裡,儲君(太子)有嫡立嫡,無嫡立長,朱常洛雖非嫡生,卻是長子,沒有久拖不決之理。萬曆二十六年,皇長子十九足齡了,仍未立為太子。這年,秉筆司禮兼提督東廠太監陳矩奉詔妝書,有侍郎呂坤所著《閨圖說》,以答說立言立論,頗有影射立儲有利於鄭貴妃之意。萬曆將此書賜貴妃,貴妃自為序並鋟板付印,這樣就引起了一場「妖書」的案件。時有人作憂危議「跋」,直指貴妃欲奪儲君,呂坤獻書是媚助貴妃,並涉及朝臣九人,一時鬧得沸沸揚揚。帝內迫太后外不堪朝漬議,於二十九年始正式冊封長子常洛為太子,常洵為福王,常浩為瑞王。按情理,儲君既立,福王應去封地,但事情並沒有如此簡單,萬曆三十一年十一月甲子昧爽,自朝房至勳戚大臣均發現匿名書一帙,名「續憂危議」,語更荒誕,詞更涉鄭貴妃及諸大臣。萬曆大怒,下旨嚴查,但株連蔓延很難收場。適有京人名生光者,曾刻書敲詐富商,其文字頗類,為東廠捕獲,並株連妻孥。主持東廠太監陳矩練達而識大體,在審訊時曉以利害,刻書詐商也應判其死刑,勸其承認並允放其妻兒,才奏請僅以凌遲處死生光一人以了案。「明宮迷案」,在這裡繪聲繪色是諳合歷史,編導者確有史才。

然而,皇子雖立而福又不至國,先是以建落邸為辭,繼而又以索莊田四萬頃為口舌,明萬曆四十一年春,「廷臣交奏章,……忽付旨非四萬頃不行,廷臣大駭,(葉)向高進曰,四萬頃,必不能,之國且無日期,明旨又不信於天下矣!今東宮輟學八年且不奉天顏久而福王一日兩見,以故不能無疑。」(《明史卷二百四十葉向高付》萬曆不承認一日兩見,但事實卻屢發生,這時又發生錦衣百戶夜入禁城放炮(爆竹)上告鄭貴妃內侍姜嚴山等招妖人王三詔用厭勝術詛咒皇太后和皇太子死事,葉向高藉機再論福王宜速赴封國,這才得到萬曆的首肯,但猶推託過明年冬太后七十壽辰赴國。翌年三月,太后卒,向高再請,福王才殃殃離京去洛陽邸。

明萬曆四十三年五月初四,挺擊案起,是為電視劇「明宮迷案」的第一案,也是史家所述明末三案之第一案。而案起於「國本」之爭,史與劇是一致的,而且在細節的描述上竟有人的相似。挺擊案詳細的記載,主要在《明史》卷二百四十四王之宗付。史云:五月初四酉刻,有不知姓名男子持棗木棍闖入慈慶宮,擊傷守門內侍李,至前殿簷下,為內侍韓本用等所執,送東華門指揮朱雄收執。明日,皇太子奏聞,帝命法司鞠問。巡皇城御史劉廷元鞠審報奏:犯名張差,蘇州人,為吃齋討封,語無倫次,跡若瘋顛,貌則狡黠,請下法司嚴審。張差私闖東宮案發,舉朝震駭,劉廷元以瘋顛顯然不實,案移刑部山東司朗中胡士相與員外郎趙會楨、勞永嘉再審,仍如廷元所奏,審狀雲張差積柴為人所燒,氣憤發瘋,赴京訴冤,遇不知名二人給挺作案,由東華門進至慈慶宮,內容稍微多了一點,結論仍是瘋顛,並擬斬立決結案。刑部主事王之采是個極為精細的幹才。十一日,之采值日提牢發飯獄中,故意繞過張差,對他說,只要供出實情就給飯吃,留二吏以備記錄,揮去左右。張差始吐實情,自言小名張五兒,有馬三舅、李外父令隨不知姓名一老公(太監)說事成與地幾畝。至京,不知街道的大宅子,一老公給飯,並囑闖宮遇人就打,打死人我會救你。這樣就給差一根棗木棍,由後宰門導入直至宮門。案情出現大逆轉,之采雲,張差不顛不瘋,有心有膽要求押兇犯至文華殿或交三法司會審。刑部侍郎張聞達原本想草草了結案,以免牽連內廷,事至如此,實難掩飾,而王之采疏入不報,大理寺丞王士昌、行人司正陸大受,戶部主事張庭,給事中姚永濟等紛紛上疏,大受疏中有「奸戚」兩字,而御史過庭訓更有「謁生肘腋宜亟翦」之語,把矛頭直指鄭貴妃及外戚鄭國泰。過庭訓又移交蘇州知府戚廷齡徹查,其案情進一步暴露。原先,鄭貴妃譴宮中親信太監龐保去蘇州修鐵互寺,就地購柴草燒瓷,民多賣薪獲利,張差賣田貿薪,售與太監,村民嫉妒,一把火把張差的柴薪燒掉,張差訴至保,又持梃欲告御狀,於是引入都城,案情又有了進一步發展。二十一日,刑部會同十三司司官會審,差供馬三舅名三道,李外父名守才,不知名的老公即修鐵互寺的馮保,不知街道的宅子就是朝外大宅劉成私邸。兩人(馮保與劉成)令我打入宮門,「打得小父(指太子)有吃有著」。至此,案情大白,萬曆雖對貴妃寵愛有加,也難掩天下,只能令貴妃去哀求太子。二十八日,二十五年不視朝的萬曆皇帝,破天荒地來詣慈寧宮,叫皇太子侍立座,三皇孫次立左階,召見大學士方哲、吳道南及文武諸臣,責以離間父子。演出一出父子情深,家庭歡樂的鬧劇,朱常洛在父的導演下也力白宮廷和睦,群臣毋須疑神疑鬼,蔓延侏連,諭令誅戮張差、保、劉成三人而已。第二天,法司磔張差於市,而後在文華殿再審劉成時,兩人忽然翻,張差已死,死無對證,就此草草了事。王之采是極有謀略的幹練之人,「挺擊」一案雖搞得落石出,但在朝事昏昏的當時,他斷無好果子吃,萬曆四十五年京察,給事中徐紹吉,御史韓劾其貪,遂削籍。天啟初召復故,天啟四年二月,宦官魏忠賢得勢,其黨楊維垣首翻挺擊案,之采再除名,旋入汪文言案,逮詔獄,坐贓八千,瘦死獄中,這是後話。

明末三案的第二案是「紅丸案」。案情彷彿是簡單的,萬曆四十八年七月丙申,帝崩,終年58歲。遺詔太子接位,封貴妃為皇后,盡撤天下礦稅使。八月丙午朔(初一)常洛接帝位,從廷臣議,封貴妃為皇后不妥,定明年為泰昌元年,這樣,這位年已39歲,時時刻刻心驚膽顫的皇太子終算登上了皇帝寶座,就是以後廟號光宗的貞皇帝。光宗既接帝位,鄭貴妃內侍崔文升為司禮筆,掌御藥房,鄭貴妃又大獻慇勤,進美女八人。八月丙寅(二十一),帝不豫(拉肚子),文升用大黃藥,一夜三四十次,益瀉不止,戌辰(二十三),召對英國公張惟賢、大學士方從哲等十三人於乾清宮,命皇長子(朱由校)出見。甲戌(二十九)大漸,復召方從哲等受顧命。是日,鴻臚寺丞李可灼獻紅丸,初服一丸,頗覺神氣清爽,帝連聲稱讚可灼忠臣。爾後又服一粒,一命嗚呼矣!這就是「紅丸案」。光宗崩於九月乙亥朔,在位僅一月,議,以萬曆四十八年八月起為泰昌元年。《明史》帝紀贊說:「光宗潛德久彰,海內屬望,而嗣服一月,天不假年,措施未展,三案構爭,黨禍益熾,可哀也夫!這實在是修《明史》的張廷玉粉飾之詞,所謂」天不假年,措施未展」,全是臆測,天下是沒有如果怎樣的,而三案構爭,卻真真來到了。明末三案的第三案是移宮案。

所謂移宮者,即是逐李選侍出乾清宮也。乾清宮,為皇帝居室,九月乙亥,光宗崩,李選侍挾皇長子由校不令出見群臣。意欲為後,繼而可為太后。制禮,帝崩,皇長子應即繼位,李選侍不是光宗的後,應該遷出乾清宮,讓給新皇帝,這件事,給光宗在宮的伴讀,接位後執掌筆司禮的太監王安了出來。王安是太監的佼佼者,忠厚老實,對已故皇帝忠心耿耿,是原老太監陳矩推薦的,但老實人容易上當,任用了一個奸刁狡猾的太監李進忠,後更名為魏忠賢,忠賢與朱由校的奶媽客氏勾結,後把王安害死。宮內,李選侍以小皇帝為人質,要挾封后宮外群臣鼎沸,要求立即正位繼極,出現了罕見的亂局。於是,王安把這一情節了出來,並設計了一個誆出朱由校的戲劇細節。王安走進乾清宮,群臣尾隨遙立宮門外,李選侍這時也慌了手腳,聽了王安讓小皇帝一見群臣立即回宮的謊言,而朱由校一出宮門,劉一張惟賢左光斗楊漣等一干大臣,一擁而上,推著輦車飛奔文華殿受朝臣賀,定初六接帝位,改明年為天啟元年。翌日,周嘉謨、左光斗等又奏請逐李選侍出乾清宮。至此,這位受寵一時的宮廷嬪妃,眾叛親離,昔日親信的魏忠賢,密謀交深的客氏也踩上一腳,灰溜溜地遷往噦鑾宮去了,了卻終生。

明末「三案」,理應到此為止,而視劇卻有裴文中,王之采、楊漣、左光斗被錦衣獄掌大笑的節景,這很有深意,暗喻東林與宦黨的大決鬥。不過,裴文中其人令我不解,往年我讀《明史》、《明史紀事本末》等書籍,無此人,而其中重要人物,卻有汪文言,但具體情節也不同。也許我讀書太少,至今又難檢閱,姑存疑。而三案與東林關係甚大,與我市東林書院有關,又不得不約略陳述。

東林名士重返朝廷,最後與宦黨決絕,與太監王安關係甚大。王安萬曆間入宮,初隸馮保名下,萬曆二十年陳矩推薦為太子伴讀,忠心耿耿於光廟,為人又正派,光宗位為秉筆司禮,納中書舍人汪文言建議,勸帝行善政,進賢路,於是有下詔起東林被逐直臣,所以到天啟帝接位時,東林名士,畢集朝堂。他失在疏忽,竟上了一個狡狤凶殘的魏忠賢,忠賢又與天啟乳母客氏關係非同一般,稱之為「對食客」,而天啟又離不開乳母,客氏心狠手辣,於是形成客魏亂政,最終釀成東林慘劇。

朝有忠奸之別,人有善惡之分,所以物以類,人以群分。魏忠賢目不識丁,怎麼能爬上秉筆司禮,提督東最後成了九千歲?!說來極簡單,就是拉著大旗當虎皮,先安內後攘外一套手段。天啟皇帝本是昏庸,好玩泥水木工,設若教他蓋房造橋,倒是能工巧匠,若是安治國,則非其所長。魏忠賢正是看破了這一點,教他操火器練內操,倡優聲伎,狗馬射獵,於是朝政大事全交忠賢去辦了。所以他可以動輒口含天憲,挾天子以馭群臣。安內就是控制內廷,樹客魏的絕對權威,而王安必除是其干政亂政的重要步驟。王安被逐南海子淨軍,接著被撲殺。攘外是在廷臣中招降納叛,樹黨羽,殺東林名士。客魏這招確有奇效,內則有太監王體乾、李永貞、石元雅、涂文輔等為羽翼,外則有魏廣微、徐大化、維華、孫傑等為死黨,到天啟六年鼎盛時,其狐群狗黨有「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四十孫」之號,足見其一手蔽日,勢滔天。

魏忠賢殘害東林名士有一個過程,而天啟四年,楊漣劾魏忠賢二十四大罪是東林浩劫的轉折。天啟四年六月,楊漣疏入,魏忠賢大懼,與客氏、王體乾等死黨密謀,命魏廣微調旨斥責,於是可以矯詔誅戮,為所欲為無復顧忌了!但是,魏閹誅戮東林,需找口舌,先是逮汪文言下獄,其「罪」是交結內閹王安,誣陷楊漣等受賄,而汪文言抵死不承,於是下詔逐楊漣、高攀龍(居家三十年,天啟元年才入朝)、左光斗、魏大中等數十人,又逐韓、李邦華等,杖死工部郎中萬,逼首輔葉向高致仕,其死黨崔呈秀造「天鑑同志錄」,王紹造「點將錄」、徐兆魁編「東林黨人」,一時正人盡除,奸佞登場,而欲殺罪是興天下奇冤的熊廷弼大案。

熊廷弼,江蘇人,萬曆二十六年進士,有文武才,三十六年巡撫遼東,時努爾哈赤興起遼東,廷弼力主三分屯田,七分守土。四十七年楊鎬喪師,代鎬為遼東經略,才出師,開原已失,旋又失鐵嶺,廷弼馳瀋陽,頗多建功。天啟初,給事中魏應嘉劾之,廷弼求去,以袁應泰代。未幾,袁應泰死,東林人士力推熊廷弼復出,遂命廷弼為經略,又遣王化貞為遼東巡撫,而化貞主戰,廷弼主守,兩人意不合,劃地各自經營。廷弼守山海關,而化貞一意孤行,致兵敗廣寧,廷弼馳救,遇大凌河,化貞哭,而廷弼微笑曰:「萬眾,一舉蕩平,意何如?」化貞猶言守寧遠及前屯,廷弼言已晚矣,於是退保山海關,此天啟二年正月二十六日事也。廷議,逮化貞廷弼所勘。四月,廷弼論死,囑汪文言以四萬金賄內廷,後又反悔,所以有二逮汪文言,尋興所謂行賄大獄,緹騎南下逮楊漣、左光斗、周宗建、黃尊素、周順昌、高攀龍等東林名士的冤獄。天啟五年是宦賢最為勢盛,東林受毒最深的一年,熊廷弼於天啟五年八月棄市,付道九邊,而楊漣、左光斗、趙南星二十餘人坐贓慘死於獄中。熊廷弼是天下奇冤,其旨在盡逐東林,而緹騎南下,幾激民變,逮楊漣,應山民數萬聚哭街市;逮周順昌,蘇州焚香號哭,自接駕橋至察院場道路阻塞,擊殺緹騎二人,後有楊佩韋等五義士挺身抵罪,死葬虎丘山塘(即今五人墓),致緹騎滯阻一日,從而高攀龍贏得時間,拜表赴後園池中自沉死。余家居原高攀龍故居斜對面,抗戰時期讀小學,教室正瀕池邊,幸事也。

宦賢得志,於是盡毀天下書院,顧秉謙作「三朝要典」,盧承欽立「東林黨籍碑」,而魏忠賢生祠遍地營建,九千歲、「廠臣」諛詞迭稱,此天啟六年事也。然豺狼當道豈能長久,天啟七年八月甲寅,二十三歲的天啟皇帝殯天,皇五第信王由檢登極,不半年,客魏一千魍魎被一舉粉碎,得到了應有報應。惜《明宮迷案》未演及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