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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凡夫俗子 -- 發表時間:2020/5/14 上午 07:41:50 -- 【轉貼】譙周從仇國論到亡國論,一個儒生的理想主義向現實主義的轉變 公元263年,在曹魏軍出兵兩個月之後,原本生機未斷的蜀漢政權被劉禪拱手送給了魏國,成為魏、蜀、吳三國當中最先滅亡的。而蜀漢這種非正常滅亡的直接引線就是一個譙周的人,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談的投降理論。這種不戰而降的行為歷來是不被歷史和人民所理解和接受的,因為滅亡就宣告了結束,再也沒有想像的空間,沒有周旋的餘地,沒有逆襲的可能了。對於蜀漢的不戰而亡,歷史以來,人們都對其既有「哀其不幸」的同情,又有「怒其不爭」的憤怒;既有對弱懦的痛恨,也有對忠勇的期待;既有對道德的拷問,又有對政治的迷惑……
所以陳壽在評價譙周的時候就不吝讚美之詞:「劉氏無虞,一邦蒙賴,周之謀也」,而東晉史學家孫盛卻不掩厭惡之情:「周謂萬乘之君偷生苟免,亡禮希利,要冀微榮,惑矣。」
譙周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譙周是一個政治影響力並不大的人
2、根據記載,譙周是一個安貧樂道的人。在《三國志·譙周傳》裡面就說了,譙周家裡是非常貧窮的,而譙周本人不置產業,埋頭讀書,廢寢忘食,讀古人的書讀到會心的地方自己就笑起來了,飯都顧不得吃。這也可以說明譙周不是什麼唯利是圖的勢利之人;
綜上所述,譙周根本不可能是什麼搬弄是非、弄權作歹的小人。史載,他是一個通儒,被譽為「益州孔子」,譙周是一個純粹的文人,是一個帶有一定理想主義色彩的文人。但是一個理想的文人不更應該是傲骨錚錚、寧折不彎的形象嗎?為什麼後來的譙周會堅持把「投降主義」進行到底呢?這或許還要從譙周的「理想」向「現實」的轉變來尋找答案了。 譙周的「仇國論」在表達什麼? 姜維北伐導致蜀國民不聊生
高賢卿卻不以為然,他用漢高祖劉邦戰勝項羽的事例,說明通過戰爭也能做到以弱勝強。況且,現在肇建國正在發生動亂,這是一個好機會,不能錯過。伏愚子認為,周文王時期,殷商的統治根深蒂固,不能輕易推翻,所以要蓄養民力;而秦朝末年,天下紛擾,動亂頻繁。在這種情況下,是能夠使用手段和智慧戰勝對手的。但是現在因余國和肇建國的都已經傳承了幾代人,不是秦朝末年的情況了。所以只能讓老百姓休養生息,並耐心等待機會,才能以弱勝強。 說完觀點之後,伏愚子還不忘嘲諷一番,如果你不乘船也能渡河,能化腐朽為神奇,就當我這個愚蠢的人,沒說過這些話吧。
譙周這篇文章實際上已經提出來了理想主義和現實主義的矛盾碰撞的問題。愛國沒有錯,但是愛國不是想當然,愛國也要結合自身的實際情況來,窮兵黷武的愛國並不能讓國家強盛,相反可能會葬送國家的前途和命運。在當時的情境下,譙周的這番論調其實是很符合蜀漢大部分君臣的心思的。自從建興12年(公元234年)諸葛亮病逝後,他的繼任者蔣琬和費禕,雖然沒有明確說明不再進行北伐,但是蜀國實際上確實沒有再進行過北伐,只是防備著曹魏的入侵。等到姜維執掌蜀漢軍權時,北伐已經更難了,因為「民志既定,則難動也」。 譙周的《仇國論》發表以後,姜維並沒有因此停止北伐的腳步,但結果卻是如譙周所預料的那樣,一敗塗地。而譙周也並沒有因為反對姜維這個當權派而受到政治牽連和報復,他反而升官了,成了光祿大夫。 《仇國論》實際上就是對當下時局的一種思考,譙周認為不應該勞民傷財、窮兵黷武,而應該休養生息、伺機而動。這只是一種應該合理存在的政見,尚不能成為譙周賣國的「罪證」! 譙周亡國論之詳情 兵鋒未至,人心先亂
然而蜀漢朝臣卻不這麼想,他們一派想著投奔孫吳,舉朝遷移至吳國避難,一派建議南遷,躲到南中七郡,也就是被諸葛亮七擒的孟獲的地盤,此地山川險峻、易守難攻,憑險禦敵或有一線生機。可惜,不管是劉禪的堅守,還是大臣們的降吳,抑或南遷,都被譙周的一番話給擊得粉碎:「自古以來,無寄他國為天子者也,今若入吳,固當臣服。且政理不殊,則大能吞小,此數之自然也。由此言之,則魏能並吳,吳不能並魏明矣。等為小稱臣,孰與為大,再辱之恥,何與一辱?且若欲奔南,則當早為之計,然後可果;今大敵以近,禍敗將及,群小之心,無一可保?恐發足之日,其變不測,何至南之有乎!」譙周的意思曹魏一統天下乃大勢所趨,現在投降東吳,等魏滅吳又得降魏,與其降兩次還不如降一次。另外現在南遷已經晚了,南中七郡乃蠻夷之地,逃至那裡人心不服,恐有不測。
先不管譙周的言論是否無可反駁,但是蜀漢亡國的直接導火線卻是譙周親手點燃的,這是不爭的事實。這種「一言亡國」的行為才是譙周日後備受爭議的根源,先前的《仇國倫》我們可以理解為政見不同,但是這種「亡國論」卻突破了人們傳統的道德底線。 譙周亡國論的邏輯誤區 譙周的話真的經得起拷問嗎?
我們先假設譙周說的所有事實都成立,在這個前提下,我們再來思考幾個問題: 1、一個人註定是要死亡,那麼我們是否有權力在他病重的時候就直接勸他選擇死亡? 2、一個人自己還有求生的慾望,我們是否應該去勸他去接受死亡? 3、一個人是否有權利用自己的判斷來切斷別人所有的希望? 4、現實應不應該有情懷的限制?是不是一個人面對困境就不應該選擇掙扎? 通過上述的拷問,其實我們會發現,譙周的言行還是存在一定的邏輯誤區的,可以說此時的譙周是一個極度現實主義者,用我們當下的話來說就是「理智得不近人情」。
人,是要一定程度上地清醒理智,但不代表理智是沒有底線的。是卑微地活著,還是高尚地死去,這一直是一個選擇上的兩難問題。譙周用自己的現實主義來否定中國文人、士族千百年來形成道德觀、價值觀是不可取的,這和「有奶便是娘」的邏輯並沒有什麼區別。 很多時候,我們很容易被一些現實主義觀點帶偏,如果人人都失去理想和情懷,這個世界也就會失去溫度和顏色,變得冰冷和黑暗。譙周這種亡國論看似理智,實則陰暗自私而又悲觀消極。 譙周為什麼會堅持亡國論? 譙周勸降其實還因為他的不滿
我們可以看出,譙周的投降論是實際上是建立在「曹魏一統」的邏輯基礎上的,也就是說,在譙周的心目中,蜀漢這個「因余之國」早就該亡了。在「國家"和「天下」之間,譙周選擇了「天下」,天下是應該一統的。如果一個國家的存在阻礙了天下的統一,那麼它就應該滅亡,就該讓那個應該統一天下的國家來統一。 譙周曾和益州大學問家杜瓊探討過天下歸宿的問題,也就是探討當時「代漢者,當途高」的說法的真正意思。杜瓊把「途高」解釋成了「魏」,因為「魏」的本義就是「闕」的意思,也叫「魏闕」。而且杜瓊還引申了漢代及以前的官員稱呼變化來進一步論證,因為漢代以來,以及三國時期,大部分官員都以「曹」相稱,合起來就是「曹魏」的意思。這種解釋很明顯是牽強附會,主觀意識強烈的說法,但是譙周深以為然。 漢代的政治制度,皇帝住的地方叫做宮,宰相住的地方叫做府,就是「皇宮相府」。宮下面有很多辦事機構,叫"尚",如尚書房。宰相府下面有很多辦事機構就叫「曹"。「曹」的長官叫曹椽;下面的一般的官員叫「屬曹」;再下面的服務人員就叫"侍曹"。 此後,譙周也散布一些這種政治傾向十分明確的言論。比如說劉備的「備」是「足矣」的意思,劉禪的「禪」是「禪讓」的意思,一個叫做足夠了,一個叫做讓出去,言下之意,這樣的蜀漢遲早會滅亡的。
第一、分利不均 蜀漢政權是由三股政治力量組成的,而且是層次分明的,最上層的是荊州集團,中層的是東州集團,下層的是益州集團。而譙周、杜瓊等人,正是土生土長的益州人,是在蜀漢政權當中處於邊緣化的、次要化的人。他們對蜀漢政權是有所不滿的,雖然說諸葛亮很早就發現了這個問題,並做了大量的工作,比如有意識地挑選一些益州代表進入蜀漢朝廷。當然諸葛亮有他的選擇標準:第一要忠於漢室,第二要克己奉公,第三要確有才能。諸葛亮是儘量地在做這些協調的工作,希望三股力量能夠團結起來。但是,第一,他無法從根本上改變劉備留下的既定的組織路線,那就是荊州第一、東州第二、益州第三,這個次序是不能動的;第二,他也不能從根本上消除益州士族、益州土著的思想顧慮。不管諸葛亮如何做平衡,都不能改變劉備的荊州集團和劉焉的東州集團瓜分了劉璋的益州集團利益的既定事實。畢竟蛋糕只有這麼大,分蛋糕的人卻越來越多了,而益州集團人受到的利益傷害也越來越嚴重。所以益州人渴望天下一統,益州便可以進行利益重組,他們才有可能獲得更大的政治利益。 第二、治蜀過嚴 我們知道諸葛亮是依法治國、執法嚴明的。《蜀記》裡面就有這樣的話——「亮刑法峻急,刻薄百姓,自君子小人咸懷怨嘆。」但《三國志》的作者陳壽卻說諸葛亮「刑政雖峻,而無怨者」,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說法都表明諸葛亮對蜀漢是管得比較緊的。那麼蜀漢的人民對諸葛亮是否有怨言呢?這兩種說法究竟誰是誰非呢?我認為兩種說法都是成立的。因為我們更要看到陳壽後面的一句話「以其用心平而勸戒明也」,就是陳壽認為諸葛亮執法雖然非常的嚴峻,但是諸葛亮內心還是比較公平,比較講道理的。所以在公平的情況下百姓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但是無法抱怨和不想抱怨永遠都是兩回事,人,在根本上還是希望生活在相對寬鬆的環境中的。老百姓不抱怨不公平,不等於不抱怨過於嚴峻。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打仗歸根到底還是在打一個國家的綜合實力,這些成本最後都是老百姓來承擔的。從諸葛亮時期到姜維時期,蜀國不斷北伐,益州百姓其實已經不堪其負了。所以譙周在《仇國論》中就反覆強調過,朝廷一定要審時度勢、要自我評判,北伐到底有沒有效果,蜀漢到底能不能一統天下。我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做於事無補的事情。現在的天下不是秦末的那個情況,而是六國的那個情況,是戰國時期,所以我們只可以學做周文王,咱做不了漢高祖。一意孤行、窮兵黷武,其結果必定是土崩瓦解、神仙難救。譙周實際上代表益州的士族和百姓向蜀漢朝廷提出休養生息、靜心發展的民生需求,所以譙周並沒有因為這樣的「反動」言論受到懲罰,反而升官了,說明益州、甚至蜀漢內部支持這種想法的是大有人在。 第四、人民甚苦 這一點其實和第三個原因是一脈相承的,戰事一多,老百姓的生活質量自然很難保證。《三國志·譙周傳》有這麼一句話叫做「軍旅數出,百姓凋瘁」,描寫的就是蜀國不停地出兵,所以人民的生活很苦。因為打仗就是燒錢,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沒有錢糧的戰爭是不存在的。這些軍餉錢糧不可能是無中生有的,只能通過盤剝百姓、加重稅收、稅外收費等方法獲取。劉禪投降的時候,蜀漢人民共有二十八萬戶、九十四萬人、十萬零兩千軍隊、四萬官吏,這就意味著蜀漢的人民,包括男女老少,每九個人要養活一個士兵,每七戶要供養一個官吏。這樣的負擔不可謂不重。吳國人薛珝曾經出使蜀國,回來以後向孫休報告,說「入其朝,不聞正言。經其野,民皆菜色」。從中我們也可以知道蜀漢的百姓,生活上是比較苦難的。 綜上所述,譙周堅持亡國論,是因為他作為益州集團的利益代表,希望迅速結束亂局,以圖益州士族能有更好的政治前景,益州百姓能有更好的生活條件。 譙周的精神解剖 譙周也認為此間樂
一個人前後精神上的反差只能說明他在意識形態上有了巨大的變化。當年以諸葛亮為主導的北伐和蜀漢政權代表的「漢室正統」是得到了以譙周為代表的益州儒士群體的支持和認同的,而連年征戰的失敗和蜀漢民生的凋敝讓譙周這樣的人越來越看不到希望,也就是說一個人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遭受了過多的挫折後,現實越來越變得殘酷起來,有些人是會選擇屈服的。而一個理想主義者一旦屈服於現實,那麼他的現實甚至會比其他人更加現實。 結合當時的時代環境來看,這種變化並不是集中體現譙周一個身上,幾乎是那個時代儒家士子特別是益州士子的一個縮影。
二、劉 備應邀入川卻雀占鳩巢、反客為主,這在很多儒家士人、特別是益州士人看來並非正人君子所為,也未必值得敬重。只不過一來劉備身具正統之名,二來劉備治蜀已是形勢所致,益州士人也沒有過多地反抗。但劉備雖然英明蓋世,但卻英年早逝。後主劉禪卻表現得一塌糊塗、不思進取。益州士子日益對劉備父子背後的天命所歸產生懷疑和不滿。這是士人的理想主義政治情懷在現實主義中的逐步修正。
綜上所述,譙周本質上還是一個文人,一個有點憤慨、有點悲觀、有點失落、有點偏執的文人,他不是沒有愛過他的國家,而是愛得越深,傷得越重,最後他選取了一種尤其極端的方式去宣洩自己的無奈。 感言 很多人忙碌一輩子,卻並知道為了什麼
蜀漢政權能否反敗為勝,這已經是一個無法辯證的話題了,譙周勸降的合理性也是無法論證的了。對此,我只想說,譙周有權力在那種情況下選擇妥協,但他不應該把自己這種妥協思想傳遞給整個蜀漢。一個人失敗了或者失望了,就四處宣揚、奉勸他人不要相信夢想,不要去努力了,一切都是徒勞無功的。這誠然是一種很恐怖的思想。 用孫盛的說法:「向使懷苟存之計,納譙周之言,何邦基之能構,令名之可獲哉?」——如果歷史上都是心懷苟存想法的人,那麼歷史的奇蹟、色彩、起落……又應該由誰人來書寫呢? 我相信譙周是一個心懷理想的文人,文人就應該有自己的風骨、有自己的底線,有些看似「明智」的行為永遠是不可取的。因為高於生活的還有道德、骨氣和信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