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本方式檢視主題 - 佛網Life論壇 (http://buddhanet.idv.tw/aspboard/index.asp) -- 健康人生版(Life論壇) (http://buddhanet.idv.tw/aspboard/list.asp?boardid=14) ---- 與癌共處六年的四部曲 2 (http://buddhanet.idv.tw/aspboard/dispbbs.asp?boardid=14&id=9447) |
-- 作者:holycow91748 -- 發表時間:2007/11/26 上午 01:46:46 -- 與癌共處六年的四部曲 2 與癌共存6周年之二:生命只剩號碼牌經過了六年,想到那段從病房推到手術房的短短路程,仍心有餘悸。 住進病房快兩天了,終於被通知要禁食、禁水。十幾個小時的又饑又渴等待,在護士大人指揮下,我進到洗手間,脫光全身衣物(包含內衣褲),全身只批上一件醫院的手術衣,走出洗手間,躺到手術床上,父親把我的眼鏡拿起來。全身上下,再也沒有任何一件原本屬於我的東西。 惟一能識別我的,就只剩下綁在左手腕上的一小條藍色的號碼牌。 推手術床的是兩位外籍看護,她們講些什麼?根本聽不懂。我最驚駭的是,一千度近視的我,沒了眼鏡,看不清我走在哪條路上?模模糊糊的走廊,光影搖晃的燈光,怎麼會這麼長、這麼遠,似乎總走不到盡頭。 依稀記得盡頭是扇厚重的大鐵門,平躺在手術床上的我,迷矇遠眺那鐵門,越來越高、越來越大,彷彿有千丈寬、萬丈高。 突然,我心中響起了「生死門」這詞。「生死門」開啟的聲音,特別的刺耳,嘎吱嘎吱的聲音,在耳中有如響雷,原本把開刀不當回事的心情,亂了,「進去了,出得來嗎?」我六神無主。 「生死門」後的道路,特別的昏暗,黑濛濛的,外籍看護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像是在催逼我的生命,她們手腕上的手表,滴答、滴答•••聲聲刺耳,朦朧眼光中,我突然想到了牛頭、馬面。而我,只能無助地躺著。 突然問自己:我是誰?要是手術出事,全身上下,只有一個連我自己都背不起來的藍色號碼牌,「黃創夏是誰呢?」有什麼東西幫醫師辨視出這具軀殼是「黃創夏」?當沒有了名字,我的生命又算是什麼?有什麼能被辨視與記憶的? 生命沒有了「名字」,竟只剩下一張「號碼牌」! 從小到大被教育要立志「揚名立萬」、彰顯「名聲」,還有什麼意義?名字,竟然會和生命畫上等號?不可思議! 我驚慌不已,這條路更顯得黑暗,竟真的有走向輪迴之路的錯覺。 驀地,又一扇鐵門打開,眼前一片光亮,穿著白袍的麻醉師微笑像是天使,我慶幸著,顯然我還算有「積功德」,該是到了天堂,不是進到地獄中。 「天使」微笑著要我深呼吸,在我臉上套上一個龐大的氣罩,我就再也沒有知覺了。 再有知覺的時候,我很想吐,但我動不了,想舉手,無法使喚手腳,想發聲,無法出聲,只能偏著頭,讓胃水從我嘴邊流啊流! 我在哪?我還活著嗎?腦袋昏沉到胡說八道。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一聲尖叫,喊著一個奇怪的號碼數字,「怎麼會提前這麼早,就醒過來了呢?他的家人呢!趕快去找!」我想發聲,告訴她們我不要緊,還是動彈不得,發不出聲音,眼睛張也張不開••• 只記得胃水不停的在嘴邊流出,很迷惑,怎麼會在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我記不起來自己是誰,想不出來為什麼這麼孤單的躺在這裡? 耳邊的聲音依然響亮,但還是只聽到那個陌生的號碼數字,我也想不起來我是誰? 昏昏沉沉又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沉重、蹣跚的腳步聲走到我的身旁,帶著蒼老的嗓音,一隻充滿老繭的手,輕拍著我的面頰:「創夏、創夏•••」 是賦予我生命與名字的父親,還是他,再度賦予我一個名字,和生命。 我想和父親講,我沒事。但口還是張不開,眼睛也打不開,只能讓眼淚流啊流••• 這是我從國中以後,二十多年以來,第一次,又再度在父親面前流下了眼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