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愛麗兒
-- 發表時間:2008/8/27 上午 11:01:31
-- 【轉貼】二十萬買到的幸福
『放風箏的孩子』作者KHALED HOSSEINI前一陣子描述他跟著聯合國難民組織(UNHCR)搭著吉普車,在艷陽下行駛過骨頭都快要震碎掉的顛簸沙漠,到祖國阿富汗北邊山區Kunduz省一個叫做QARABATUR的小村莊,就像許多阿富汗的村莊,QARABATUR也只能用鳥不生蛋來形容。
但是終於到了村莊時,看到山下雄偉的沙漠,像土耳其石般純藍的天空,數世紀如一日靜止的時空,春天時山上黃的紫的紅的野花,還會像煙火般四處綻放。
這個村子裡,居住的是說著古老波斯語的Hazaras少數民族,就如同好幾百萬其他阿富汗人,當1979蘇聯軍隊入侵時,展開逃亡的生涯,但是他們因為教派的緣故,並沒有像其他阿富汗人逃到巴基斯坦,而是到信仰和語言都相同的伊朗去,一轉眼就是二十年,在異鄉做粗活、打零工維生,一天能掙美金五塊錢到八塊錢,就算是很不錯了,日子雖然辛苦,但是比起家鄉貧瘠的窮山惡水,在伊朗他們有得住,有得吃,有自來水有暖氣,相對來說是豪華的生活。2001年秋天美國攻打阿富汗,將塔利班逐出山區,這些村民就拋下伊朗舒適的生活,迫不及待地回到故鄉來。
經過了三十年軍隊的蹂躪,還有幾次的大旱跟饑荒,村莊已經變得殘破不堪,連一口出水的井都沒有,這群返鄉的村人面對的是殘酷的現實,但是沒有人有餘暇對他們伸出援手,因此村裡的孩子只好每天早上就帶著驢子跟水罐,橫跨沙漠去最近的城鎮打水,這一趟來回就是好幾個小時。2000年的時候,聯合國難民組織雖然在離他們只有十分鐘的山上,開鑿的一口井,但是泉水實在太小,要花整整一小時才裝得滿一桶水,根本就不堪使用。
到了2006年,村人見識到了奇蹟,聯合國難民組織駐派在Kunduz省的一個美國年輕人Alex Mundt,帶著走水的工程師來到村裡,發現了三個相連的地下泉,如果能夠三個泉打通的話,這些水足夠村莊使用,於是接下來的三個月,開始進行這個所謂『以工代賑(cash-for-work)』的計畫,村人拿著鐵撬跟鋤頭,挖了十公尺深的洞,直到撬到石板挖不下去後,才用Christian Children’s Fund(基督教兒童基金會)提供的炸藥把石頭轟碎,突然之間,村莊裡有了源源不斷的清水,而整個計畫只花了美金$6,500,折合台幣約二十萬元。
現在,Qarabatur村人可以在他們的地上種植高經濟價值的開心果樹,並且恢復傳統的畜牧行業,每天煮飯,洗碗盤,洗澡,都不用再擔心水會不夠用,不但如此,連隔壁村的烏茲別克族人也能來取水,自從孩子們解除了每天取水的任務,也從此能夠上學,聽說村子中央已經蓋好了一間校舍,就等著有足夠的錢聘請一個好老師,買一些教科書,就可以開張。
我們多麼喜歡聽到這樣窩心的故事。每每聽完後,就覺得全身上下充滿了出發的勇氣。
來自台灣的賴樹盛在泰緬邊境代表TOPS待了六年,也接待過來自台灣許多來來去去的熱血青年,或許為了避嫌,不太指名道姓,但是他含蓄地描述『聽聞』過的一個故事,說是有群台灣青年志工前往印度服務後,在最後一個晚上的歡送會上,台灣志工向當地社區接待人士道謝時,對方卻是這麼回應著,『不用客氣,我們只是暫時放下手邊的工作,來陪你們玩一會罷了。』雖然這或許可能只是個玩笑話,卻提醒著人們志工團隊前往海外服務地區,將難以避免對於當地造成些衝擊,而當地自然也有其回應之道。
這也讓我想到花東地區原住民小學的一位校長,曾經無奈地表示:
『我們的小朋友暑假好可憐,都沒有辦法休息,一個夏令營接著一個,有台灣的有巴西的,每天都在趕場,一下子要扯鈴一下要打鼓,有時候一個暑假來六個義工團體,小朋友從早到晚要陪他們學這個、學那個真的很辛苦。』
但是當我們被神聖光環加持時,似乎很容易忘記,幸福不是那麼容易被買到的。台灣原住民的小朋友學會打巴西鼓,做中國結,然後呢?
『見到不少青年志工,或許是由於停留時間實在有限,或者是滿懷高度助人熱忱,反而讓自己陷入事務操作取向,看到一件事就只想趕快去完成,只考慮著該怎麼執行,卻很少花時間想想為什麼要做?
對於人們最根本的關懷,回歸自我和他人的本質,尊重彼此的前提下進行對等的交流,才是海外服務最重要的課題。』賴樹盛在他的新書<<邊境漂流>>裡這麼說。
我在NGO工作這些年,也和賴樹盛一樣時常看到滿腔熱情,甚至一廂情願,但最後不見得幫得了最需要幫助的人,即使短暫看來好像有些成績,一旦離開了以後,立刻就發生延續性的問題,相信沒有一個志工敢拍著胸脯保證,覺得自己的努力會在下一批陌生的志工手上持續下去,但是服務期間,在不斷嚐試與犯錯的過程當中,一定幫助了自己,也就是說,在學習國際服務的過程當中,別忘了我們自己往往才是真正的受益人。
我們都想改變世界,讓這個世界因為我們的努力而變得更加美好,但並非每個人都能找到心目中的桃花源或是Qarabatur村,然而可以確定的是,我們都可以自己決定如何幫助口渴的人去找到水源—更多時候,我們自己正是那個口渴的人卻不自知。
賴樹盛說,他選擇從事NGO工作的原因很單純,『每個人都需要一個能夠揮灑的空間,同時需要一份穩定收入來維持生活開銷,或許這份工作的收入實在不多,對於個人生涯發展又沒有太大的保障,然而,就是喜愛和孩子接觸,喜歡和人群互動,熱愛這份能時刻和世界對話的工作。
或許在海外場域,語言和文化的差異,能夠讓人學習放下自我設限的框架,讓身心更敏銳地去感受著週遭環境的瞬息變化,總能發現每個生命故事皆如此令人著迷,總有意想不到的驚奇,同時,這些人的生命韌性竟是如此地深刻真實,觸動著自己的心靈深處。
尤其,身處在人類流離、苦難、無奈的場域裡,更加明白自己作為外來者的身分,因為我始終來自另外一個國度,經驗著截然不同的生活,擁有著更多選擇的機會。我能夠選擇來到泰緬邊境,便顯現著自己與他們之間的大不同,但正是由於這份體認,至少仍然能夠提醒著自己,不致於淪為一個裝模作樣的人道工作者。
外來者無可避免地帶著自身價值觀和生活習性,闖進了當地社區,此時,如果再以專業者自居,期待能以物質給予、技術轉移、經濟提升便能解決所有問題,如果真是如此的話,世界早已不再有戰爭和貧窮了吧。
即便已經在這待了六年時間,仍時刻不禁問起自己,我為什麼會在這出現?我該出現這裡嗎?我的出現是否真有意義嗎?』
二十萬元能讓一個阿富汗的山村買到幸福,但是二十萬元能夠買到生命的意義嗎? 首先,我們必須像村人那樣先自己拿起鐵撬和鋤頭,流下汗水一直向自己的內心深處挖掘,直到碰到不可穿透的石板,只有這時,這顆叫做『慈善』的炸藥才能發揮作用,幫助我們通向生命的泉水,學會珍惜,甚至學習與鄰人分享。
在這天到來之前,不妨先學習整理房間,幫媽媽倒垃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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