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戚繼光的成就與遺憾
一、平定倭寇
(一)、戚家軍的成立
1、戚家軍建立的背景
先前所提,嘉靖三十六年,戚繼光隨俞大猷掃蕩浙江倭寇大本營「岑港」,久攻不克,戚繼光因此遭到撤職,且朝廷以「戴罪立功」之名義讓戚繼光繼續擔任剿倭任務,直到第二年方才將岑港倭寇清剿,這一役可以說是他與倭寇的第一戰,探就第一年失利之因,戚繼光認為是「驅福廣之水兵而使之陸戰,用流寄之雜卒而責其即戎,且號令未明,士心未附。」,由於他認為原本的戰鬥部隊戰力不足,因此主張訓練新兵,胡宗憲將兵部儉事曹天右所屬之三千人交予戚繼光訓練,可惜這支部隊多出身市井,儘管軍容壯盛,但卻相當怯懦,不能打硬戰;有了這樣的想法,戚繼光決心訓練一支以「農民」為主力的部隊,來實現他消滅倭寇的目標。
一般而言,倭寇大抵上乘著可搭載百人以上的船隻來襲,大舉入侵之時,往往可集結三十至五十艘之多,人數往往有數千人,中國居民往往在他們的威逼利誘下也參與其中,在入侵的初期,他們幾乎戰無不勝,推究其主因,乃在於戰術的優勢及武器的精良,倭寇的基本戰術是以三十人左右的小部隊進入村落,在互相嚴密的照應之下前進或戰鬥,海螺聲是他們進攻協同的信號,這些倭寇相當善於利用當地的嚮導及使用斥候,並往往驅使難民在行伍的最前線,造成明軍的疑惑及混亂。基本上,明軍無法應付這套戰術,即使士氣高昂,也只能憑血氣之勇向敵陣衝殺,完全無戰術與隊形可言,因此接連的慘敗也是意料中事,尤其在南直隸跟浙江兩省,湖泊眾多,明軍敗退時四散奔逃,失足落水或被踐踏致死的,不可計數,此外,在雙方交鋒時,倭寇尚有另一種戰術,製造恐怖氣氛造成明軍心理恐慌,再待機出擊,戚繼光曾言道:「……,但見諸賊據高臨險,坐待我師,只至日暮,乘我惰氣衝出;或於收兵錯雜,乘而追之。又能用乘銳氣,盛以初鋒。又其盔上飾以金銀牛角之狀,五色長絲,類如神鬼,以駭士氣。多執明鏡,善磨刀槍,日中閃閃,以奪士目。故我兵持久,便為所怯。 」
儘管這場平倭戰爭像是明政府剿殺海賊,但是在實際的作戰當中,卻是不折不扣的外行中國官兵對抗職業化的日本軍人;在這樣的前提下,戚繼光認為,唯有建立一支英勇善戰的部隊,方能弭平倭寇。
2、戚家軍的成軍
嘉靖三十七年,義烏發生礦夫跟鄉團大規模的械鬥,雙方為了開礦發生衝突,且越演越烈,械鬥三次,規模越來越大,戚繼光從中了解,即使「鄉團」作戰也比官兵勇猛,因此他提出要至義烏招募農民及礦工為士兵,加以訓練,希望他們能將互相火拼的力量轉移到消滅倭寇的戰鬥中;恰好義烏縣令趙大河想法與戚繼光不謀而合,因此戚繼光決定親自到義烏募兵,消息一傳開,引起極大的爭議,在一片反對與質疑的聲浪中,只有台州知府譚綸支持他的想法。戚繼光於嘉靖三十八年至義烏募兵 ,在礦工及鄉團雙方首領都支持的情況下,戚繼光從應慕的人員中挑選了四千多名回到紹興加以訓練,他教育這批部隊,部隊成立的宗旨是為了保衛家鄉的安全,由於明政府逐漸了解情勢的嚴重性,因此不得不加以支持,對於政府的協助,戚繼光在平日對士兵的訓話當中便告誡兵士們要有所感激,他曾言:「你們當兵之日,雖刮風下雨,袖手高坐,也少不得你一日三分。這銀分毫都是官府征派你地方百姓辦納來的。你在家鄉哪個不是耕種的百姓?你思量再家鄉納辦時的苦楚艱難,即當思想今日食銀容易。又不用你耕種擔作,養了一年,不過望你一二陣殺勝。你不肯殺賊保障他,養你何用?就是軍法漏網,天也假手於人殺你!」
(二)、倭患平息
1、平息浙江倭寇
嘉靖四十(西元1561年)年五月,倭寇集結約一萬餘人,大舉侵略浙東沿海台州府一帶,一部份進攻台州,一部份進攻寧海,戚繼光聞訊立即親率主力前往寧海,戚家軍行軍迅速,到達寧海時,已開始燒殺擄掠的倭寇被扼住去路,雙方在龍山展開第一波決戰,把倭寇打得大敗,倭寇流竄至雁門嶺,雁門嶺在溫州以西,地勢顯要,倭寇憑險而守,第二波攻勢於是展開,在激烈的戰鬥結束後,戚家軍拿下了雁門嶺。在拿下雁門嶺的同時,另一支倭寇部隊趁虛而入,向台州進攻,台州縣城岌岌可危,戚繼光立即率領在溫州的戚家軍回身搭救台州縣城,戚繼光親臨前線督戰,儘管倭寇故意將金銀財寶散落在地上欲吸引戚家軍撿拾,但由於戚家軍軍紀嚴明,沒有人會在戰鬥中撿拾金銀財寶,總是在戰鬥結束後方才平分戰利品,使的倭寇白費心機,再加上戚家軍一陣衝殺,倭寇潰不成軍,戚繼光部將陳大成、王如龍乘勝追擊一路追殺到瓜陵江,將這一批倭寇全數殲滅。
這一戰打得相當漂亮,獲勝的主因在於高昂的士氣,且戚繼光指揮靈活,戚家軍行軍迅速,出擊之時火兵尚在做飯,全勝收兵之後飯恰好煮熟,是役,獲倭寇首級三百零八級,其餘倭寇悉數淹死於江中。
台州大捷之後,另一股倭寇的勢力又從圻州來襲台州,屯紮在城東的大田,戚繼光認為這是一個消滅倭寇的機會,立刻集結部隊一千五百人進擊大田,但倭寇堅壁不出,又逢大雨,未能交鋒,後來,倭寇眼見台州已有防備,便於戚家軍到達的第三天,抄小路走仙居,準備進攻處州。戚繼光早已預料倭寇必定會取道上峰嶺,便派一支部隊上峰嶺設伏,再派一支小部隊尾隨倭寇;戚繼光為了避免伏兵暴露,令士兵每人手持松枝一束,遮蔽身體。倭寇首領首先登上峰嶺,眼見四周都是蒼松,不見有兵,遂命其餘倭寇過嶺,等待倭寇部隊通過一半,忽然砲聲一響,戚家軍自山坡上衝出,頃刻瞬間倭寇跌落山谷者、被殺死者不計其數。
經由這幾次的戰鬥,基本上浙江的倭寇主力已幾近消滅殆盡,被殺死者、溺死者多達五、六千人,其餘倭寇聞風喪膽,紛紛逃散。台州戰役之後,浙東倭患大大減輕。是年九月,另一股倭寇進犯溫州,被總兵盧鏜擊敗。第二年五月,又有一股倭寇進犯台州、溫州,也相繼被戚繼光消滅,至此,浙東倭患即告平息。
2、兩度入閩剿倭
當戚繼光於浙江大破倭寇之際,一部份倭寇為躲避戚家軍的追擊遁入福建,加上浙江總督胡宗憲急於消滅浙江倭寇,不准戚家軍加以追擊,於是浙江倭亂平定後,福建的倭寇又蠢蠢欲動,開始猖獗。嘉靖三十七年(西元1558年),倭寇攻陷福清,第二年又陷福安、福寧;嘉靖四十年(1561年)又攻陷永寧。在寧德縣城外的海中有一橫嶼島,倭寇在此紮營,福建沿海一度「自福寧至彰泉,千里盡賊窟」,福建的明軍,懦弱而且怯戰,因此倭寇越來越多,危害極大,福建巡撫只能向朝廷告急,朝廷令浙江派兵援助福建,戚繼光隨即被調防至福建負責剿倭的工作。
嘉靖四十一年(西元1562年)七月,戚繼光率兵六千由溫州起航至平陽,又自平陽入閩。戚繼光入閩之後,首要之務即對倭寇在福建勢力的分佈及大本營所在地「橫嶼」,做了了解與分析,迅速擬定了剿倭策略:先破橫嶼,乘勝破福清的牛田,最後再一舉殲滅興化的倭寇。橫嶼四面環海,離岸十多里,和大陸之間隔著淺攤,漲潮時被海水包圍,退潮時則是爛泥攤。水師進攻的時候,戰船有擱淺之虞,陸師又會陷於泥沼中動彈不得。戚繼光先對橫嶼對面的張灣展開攻擊,並對倭寇展開分化,許多當初被脅迫加入倭寇行列的「倭寇」聽聞戚家軍來襲,紛紛投誠,數日之內就有千人倒戈。拿下張灣之後,戚繼光立即準備拿下橫嶼。八月初八當日,潮水早落午漲,戚繼光於清晨命士兵攜帶草束,鋪在泥攤上匍伏前進。儘管倭寇佔據橫嶼已有三年之久,戒備森嚴,營壘堅固,但是卻低估了戚家軍的驍勇善戰程度,認為戚家軍會於漲潮之際乘船來攻,一見戚家軍搶灘登陸,倭寇匆忙應戰,一陣狂攻猛打,斬首三百餘級,殘寇向海上逃命,落水淹死者六百餘人,入閩首戰即告捷。次日,戚繼光帥軍凱旋回寧德修整,整補之後數日,戚家軍便向南開拔,十日之後,大軍來到福清。當時福清城外的杞店、上薛、西林、土嶺等地,以牛田為中心,連綿三十餘里盡是倭營,其中牛田更是重兵環伺,此地離縣城約三十餘里,靠海又近,易守難攻;戚繼光把駐紮在福清的明軍將領邀集一堂,歃血為盟「凡不同心戮力,恃勢爭級取財與觀望忌妒者,有如此血。」戚繼光決定於次日夜晚發動攻擊,進剿牛田倭營;由於不少倭寇奸細在探聽戚家軍的虛實,因此戚繼光放出假消息「我兵遠來,需養銳待時而動,非朝暮可計也。」倭寇信以為真,當夜放鬆戒備,戚家軍從錦屏山出發,直奔杞店,倭寇頃刻瓦解,除一小部份逃跑之外,其餘全軍覆沒,此時密探來報,一隊倭寇朝錦屏山直奔而來,戚繼光認為此乃倭寇偷營之舉,將計就計將部隊撤出營地,在空營的四週安排弓箭手、鳥銃手,待倭寇蜂擁而至,只見弓箭、鳥銃齊發,一陣射擊之後,伏兵衝出,七百多名倭寇死的死,降的降;戚家軍立刻乘勝直搗牛田,在其他明軍的支援下,倭寇一敗而不可收,數千名脅從份子投誠(多半是沿海的中國海盜),救回被擄男女近千人。經過這次戰鬥,福清境內的倭寇基本上肅清,也由於此役,使得戚繼光的威名,在福建省廣泛流佈,福清人民對戚繼光感恩戴德,文人學士紛紛作詩寫文頌揚戚家軍。
戚繼光在福清並未多做停留,他善於捕捉戰機,乘勝進剿,牛田之役畢,立即揮師南下,進剿興化倭寇,當時興化倭寇的主力盤據在林敦,九月中旬,戚家軍偃旗息鼓自間道進入興化府城,是夜戚家軍便對林敦採取行動,士兵們銜枚出城,向林敦進發。由於引路的嚮導通敵,把隊伍引到西洪,由西洪到林敦,溪水縱橫,盡是迂迴小路,陣列難以施展,只是在後無退路的情況下,戚家軍只能以士氣與鬥智跟倭寇展開一場混戰,儘管倭寇事前沒有做好部署,卻利用地形頑抗,戚家軍沒多久即陷入被前後夾擊的困境當中,後隊數百人開始動搖,戚繼光眼看情勢不妙,親自堵住路口,殺掉退縮的哨長劉武等十四人,士兵才又重新振作起來,經過一陣激烈的肉搏戰之後,倭寇壓力倍增,開始崩潰,戚家軍趁勝追擊,奮勇衝殺,倭寇四散奔逃,被殺者九百餘人,一千多人被淹死。當戚家軍鳴金收兵時,天才剛亮,興化百姓得知倭寇已被消滅,歡欣鼓舞,殺牛載酒,出城十餘里迎接戚家軍,準備犒賞剿倭戰士,卻被戚繼光謝絕了,他言道:「士卒傷亡,我何忍受賀!」
戚家軍入閩兩個月,前前後後進行了「橫嶼」、「牛田」、「林墩」三個戰役,給予倭寇沉重的打擊,十一月,戚家軍自福建班師回浙。在此同時,嚴嵩已被罷官,浙督胡宗憲也已被彈劾,戚繼光因軍功提升為副總兵,分守溫、台、福(州)、興、福(寧)等處。
福建的倭寇知道戚繼光回浙,競相慶賀「戚老虎去,吾又何懼!」重新集結。分四路進犯寧德、興化、同安、南安、紹安等地,福建沿海再度遭受倭寇荼毒,嘉靖四十一年(西元1562年)冬,倭寇六千餘人攻入興化府城,佔領兩個月,攻陷府城是自倭寇侵擾以來頭一遭發生的事,朝廷大為震驚,任命俞大猷任福建總兵,調戚繼光入閩會剿倭寇。為了補充兵員,戚繼光又自義烏招募新兵,邊行軍邊訓練。嘉靖四十二年二月,興化的倭寇退出,駐紮於平海衛。新任福建總兵俞大猷,先於戚繼光到達興化,與廣東總兵劉顯會合,俞大猷駐秀山,劉顯駐明山,為了等待戚家軍的來到,皆按兵不動;五月十日,戚繼光率兵來到興化府東南的東亭,立即和俞大猷、劉顯取得聯繫,福建巡撫譚綸也來到褚林,四人迅速取得共識,並擬定作戰計劃;以戚家軍為中路軍,劉顯為左翼,俞大猷為右翼,分頭進擊,十二日深夜,大批明軍銜枚前進,到黎明時分方才開戰,三路明軍順利合圍,戚家軍奮勇衝殺,其餘兩路明軍分頭進擊,三路明軍大破倭寇,攻下平海衛。殘餘倭寇逃至許家大巢,多數不是被殺死、燒死就是狼狽落水溺死,少有逃生的。此役是戚繼光第二度入閩以來取得的第一次勝利。
只是倭寇在福建依舊勢力龐大,新倭與舊倭結合之後形成一股更大的勢力,一次更大規模的倭患在福建沿海蔓延。戚家軍分成數支與倭寇作戰,儘管連戰皆捷,但由於戰線過長,兵力分散,加上士兵連日作戰,兵疲馬困,部隊傷亡過半。戚繼光要求浙、贛、粵三個鄰省派兵馳援,卻由於地域的觀念而不肯發兵。在這種情況下,戚繼光只能請求朝廷給予他「統一浙福之責」,並賜予「節制調度之權」。同時,譚綸也上書,希望朝廷能委予戚繼光重任。因此於嘉靖四十二年冬,戚繼光升任為總兵,鎮守福建全省及浙江金華、溫州兩府兵事。
戚繼光任總兵之際,倭寇兩萬餘人正圍攻仙游,仙游被圍攻長達一個多月,而攻城的倭寇主要分為四個大營,發紮在東、南、西、北四個大營,戚繼光最終決定先攻南巢,再依序將西、北、東三巢掃平。嘉靖四十三年(西元1564年),一月九日,倭寇正用呂公車 攻城,此車高出城牆一丈多,每車可容納一百餘人,攻城時用車上特製的飛橋搭在城牆上,士兵可由飛橋上城,戰士正緊張,仙游正陷於危急之中,所幸明軍趕至,倭寇陣腳大亂,明軍奮勇衝入,舉火焚巢,南巢很快就陷入一片火海,各路明軍一陣猛攻,東、西巢相繼攻陷,最後戚家軍一股作氣,攻陷北巢,仙游之圍全解。
此役,戚繼光以寡擊眾,籌計周密,戚繼光的軍事才能可見一斑,譚綸在上書「請賞仙游獲捷之師」時說:「用寡擊眾,一呼而輒解重圍;以正為奇,三戰而悉收全捷」。譚綸並指出:「蓋東南用兵以來,軍威未有如此之震,軍功未有如此之奇者。」
仙游之圍解除之後,戚繼光即揮師閩南,在同安、漳浦等地大破倭寇,福建境內的倭寇勢力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倭患也暫時告段落。
(三)、戚繼光募兵的原則
值得一提的是戚繼光募兵的原則,他只收農民而拒絕城市居民 ,在他眼中,來自城市的人多屬狡詐之徒。主因在於城市中有固定職業的人極少會自願從軍,在當時士兵普遍遭受到社會輕視,收入也相當微薄,來自城市的應募者多半只為糊口從軍,一有機會便另謀高就,這樣的士兵寄望他們在戰場上能奮勇殺敵無疑是緣木求魚。所以戚繼光訂立了一條相當特別的甄選標準:凡屬臉色白皙、眼神輕靈、動作輕快者一律拒絕,因為這種人多為城市中的無業遊民,在戰場上往往會臨陣脫逃,還會慫恿其他兵士一起逃跑,以便事後可以將責任推卸到其他言詞魯鈍的同僚身上;因此,以這個標準挑選的士兵,多為純樸的農家子弟。
(四)、戚繼光的練兵思想
戚繼光的練兵思想,強調紀律與武藝並重,紀律訓練的目的,在於克服農民、與礦工散漫的作風,以紀律將他們組織起來,使他們可以服從指揮;武藝的訓練則是讓士兵擁有殺敵的本領,他曾對士兵言道,武藝訓練並不是應官差的公事,而是「立功、殺賊、救命」的「本身上的貼骨的勾當」;他認為一個士兵再作戰的時候若可以將平日所學發揮十分之一,就可在格鬥中勝出,若能發揮十分之二,可以以一敵五;若發揮十分之五,則可縱橫沙場 ;平日他要求士兵一絲不茍的加以操練,傷筋斷骨在所不惜。這種淺顯的說教,對一般士兵而言是相當有說服力的,他練兵的第二個原則,即是「軍官以身作則」,唯有軍官帶頭,士兵方能奮勇向前。戚繼光在不觸動國家體制的原則下,腳踏實地的訓練一支鋼鐵隊伍,從1559年的四千人,兩年後擴充一倍,到了1562年,人數已擴充到一萬人 。
(五)、戚繼光的領軍風格
戚繼光思慮周密且細膩,在把部隊投入戰場之前,他會把所有的細節及突發情況反覆思考,任何一個細節都不會忽略;在交戰前的數日,他會要求偵查連每隔一段時間向他報告敵情,如果條件允許,他會用泥塑的地形圖加以判讀 ;儘管沒有鐘錶之類的計時器,戚繼光使用一串有七百四十個珠子組成的念珠作為計時器 ,由於連時間也被他精確的掌握,在戰場上,幾乎沒有其他的細節會被他忽略,在作戰中,戚繼光總是不惜接戰初期的兵員損失,他認為戰鬥無非就是要一舉擊垮敵陣的軍事組織,如果可以瞬間將敵方的樞紐擊敗,其餘攻勢必將迅速瓦解,尤其面對倭寇之時,只要先擊敗帶頭的日本人,其餘依附的中國平民或海盜大多會棄械投降。戚家軍多次取得的勝利使他們威名遠播,而這樣的威名更使戰士們鬥志昂揚,他們可以在幾小時的時間內功克一般明軍數個月無法攻陷的倭寇據點,由此可知戚家軍果真並非浪得虛名。
(六)、戚繼光之戰術
由於與倭寇的周旋多在江浙福建廣東一帶,與北方的旱地截然不同,因此戚繼光也對原本明代的兵制作了些修改,原本的兵制為:五人一伍,伍長一人;二十五人一甲,甲長一人;一百二十五人為一隊,隊長一人;每六百二十五人為哨,設哨總與左右哨長。戚繼光認為,這種隊形並不適用於南方,因此加以改革,發明了有利於江南水鄉的「鴛鴦陣」 ,「鴛鴦陣」的基本戰法為十二個人為一隊,最前面的人是隊長,次兩人持盾牌,左邊的士兵持圓形的小型藤牌 ,右方的士兵持方形的大型藤牌,長牌面積大,可以抵抗敵人的倭刀或重矢並掩護後面的隊友前進;再次兩個人持狼○(用竹製的武器,後文會介紹),再次四人持長槍,再次兩人持鎕鈀,最後一人為炊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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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方持方形大盾牌的士兵主要任務在於保持既有的位置,穩住陣腳,而左邊持圓盾牌的士兵則需要匍伏前進,並在牌後扔出標槍,引誘倭寇移動衝出,如果引誘成功,持狼○的士兵將其掃倒於地,接著手持長槍的士兵一擁而上加以刺殺,持鎕鈀的士兵負責後方的掩護及支援前方的隊友。在作戰之時「兩牌並列,狼○各跟一牌,長槍每兩支,各分管一牌一○,短兵防長槍進的老了,即便殺上。○以救牌,長槍救○,短兵救長槍。」鴛鴦陣不但行動靈活,且戰鬥力極強,其隊列的根據,是根據士兵的體型加以編制,身體健壯的可持狼○,他曾明確指出,兩個手持狼○的士兵不需要特別的武藝,臂力過人即可勝任 ,力大有膽識者可持牌,按士兵各自的專長,持不同的兵器,如此可充分發揮士兵的戰鬥力;在必要的時候,鴛鴦陣的隊形可加以變化,一對分為兩隊,叫「兩儀陣」,還可以「兩儀陣」變為「三才陣」,隊長居中,狼○在兩側,也就是把縱隊變為橫隊,十二個人同時在一條戰線上。其後,鴛鴦鎮又配上烏銃手、弓孥手、火箭手,組成步兵大營,一個步兵大營又可分為前、後、左、右、中五營,萬一與倭寇集結的大批部隊遭遇,前營正面出擊,左右兩營從左右夾擊,中營居中加以指揮,後營可以是預備部隊,也可以作為伏兵 。
在戚繼光之前,軍隊重視的是個人的武藝,所謂的英雄好漢就是能將武器揮灑自如者,等到他們一在的被訓練有素的倭寇屢屢擊潰後,明將領才稍稍領悟戰鬥獲勝與否並非完全取決於個人武藝,我們可以從戚家軍所持之武器(藤牌、毛竹、鐵叉)及戰法,看得出來這支部隊基本上並沒有脫離農村氣息,而鴛鴦陣十二人所組成的步兵班,戰鬥之勝利與否完全取決於全組士兵分工合作,個人表現在戚家軍中很難有凸顯的機會。因此,戚繼光才會不厭其煩的再三聲明全隊密切合作的重要性 。
(七)、戚家軍的特色
如同先前所言,在道德勸說下及士兵固有的宗教信仰,使得戚繼光得以將戚家軍訓練成為一支擁有鋼鐵搬紀律的部隊,他所建立的賞罰制度有其彈性,戰敗時表現英勇一樣可以獲得獎賞,相同的,即使戰勝,中途逃跑怯戰者也要遭受處罰。西元1562年一次戰事,他命令部隊奪下一座由倭寇佔領的石橋,第一次進攻,一哨共三十六名士兵全數陣亡,第二次進攻又損失了一半的兵力,剩下的士兵企圖撤退,督戰的戚繼光馬上手刃哨長,才使攻勢繼續,最後大破倭寇;這樣嚴格的紀律固然是勝利的保證,不過其殘酷的程度也讓人不寒而慄,戰時士兵離隊小解,便會受到割去耳朵的處罰 。戚繼光後來調至薊遼總兵,有次在大雨徬沱中訓話,唯有他從南方帶來的三千名部隊在雨中站立數小時屹立不動。儘管戚繼光訂立的嚴刑峻法有時苛刻近不通人情,但也塑造出一支所向無敵的鋼鐵勁旅。
二、發明新武器
(一)、發明狼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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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繼光精於巧思,善於研製新兵器、創新戰具,他在出任參將鎮守寧、紹、台三府之時,有鑒於倭寇習慣持倭刀近身肉博,因此研製出一種以長制短的武器,也就是先前所提及的「狼筅」。他利用浙江遍地隨手可得之毛竹,選用節密支堅的大毛竹得上半截,長約一丈五六尺,先將竹頭削尖如利刃,旁邊留用九至十一枝小竹叉製成。筅,是炊帚,刷鍋子的用具,形狀似掃帚的「狼筅」,妙用再予以長制短,既可以抵擋倭寇的短刀,也可以刺敵致命,即使倭寇刀法純熟,也莫可奈何,因此,戚繼光稱此兵器為「行伍之藩籬,一軍之門戶」。戚繼光並研發出一套完整的使用方法,如先前提及的鴛鴦陣陣法,就是以「狼筅」做為主要兵器;其後戚繼光調至薊北,仍以此作為主要武器,抵禦韃靼騎兵,只是由於北方氣候乾燥,毛竹容易斷裂,因此他將之加以改良,研製鐵質的狼筅。
(二)、發明剛柔牌
由於明代中期火器的使用日益頻繁,為抵禦槍彈的射擊,戚繼光多次試驗後,研製出這種防護戰具,可以做為行營的牆壁用料,「剛柔牌」以輕木為框,長五尺,寬兩尺;中間先以兩層牛皮為底,加以蠶絲三斤裝成布袋,貼在兩層牛皮之中,再加以分水薄棉紙,每兩張團為一球,一粒粒排好,蓋上一層五斤重的蠶棉布袋,四角用竹釘固定,最後用布裹好,塗上油漆以防水,這種剛柔牌,敵方的槍彈在四五十步之外的距離是無法貫穿的,二三十步的距離雖可穿透,但威力大減。「剛柔牌」柔中帶剛,是當時抵禦敵方火器的理想裝備,用來做為防禦工事,即使倭寇使用火器偷襲,戚家軍也可以利用剛柔牌做為掩護,實施反擊。
(三)、改良戰船
由於倭寇橫行東南沿海,因此戚繼光依據海上作戰的實際需要,對明代水師原有的裝備做了改良,建造出適合海戰需要的新戰船,稱為「艟衝」 ,這種新式戰船較原先的「福船」、「海滄」船體輕、吃水也較淺,無論在淺海或是深海作戰,都能來去自如,行駛敏捷。尤其在風小勢逆的情況下,更明顯優於原先的福船貨海滄。由於倭寇並不善於水戰,因此利用這種輕便的戰船追擊倭寇,具有較強的海上攻擊能力。
原先的戰船都是在福建製造的,戚繼光到了浙江之後,依據海防的需要及節省軍費,親自督造戰船,編制戚家軍水師,在海上屢屢打敗倭寇。
(4)、改良鳥銃
從戚家軍的主要裝備我們可以了解這支部隊充斥著農民的氣息,不過,若是要因此認為戚繼光不了解火器的功效,那是不成立的,他根據實戰需要,將明軍原本的配備「鳥銃」 加以改良,原本使用的鳥銃,既快又準,缺點是威力稍遜,而佛朗機威力強大,但笨重異常,因此戚繼光取兩者之長,避兩者之短,發明出一種新武器,稱為「賽貢銃」,賽貢銃長三尺,可容納半斤的鉛子,不需要發射架,攜帶方便。不過由於製造的來源出自各縣府分散供應,品質參差不齊,在戚繼光的著述中 ,明確提到各地製造的鳥銃常常會有膛炸的危險,有的鉛彈與槍口口徑不合,使的士兵常常提心吊膽,不敢雙手持銃瞄準。有鑒於火器實際的使用狀況不甚理想,因此在整個平倭的作戰中,火器的使用並不普遍,只限制在有限的範圍之內,戚繼光曾言道:「火器為接敵前用,非倚為主要戰具 」,以後期的鴛鴦陣為例,他規定十二個人的步兵隊配備鳥銃兩支,「一局」的鳥銃手,需協同一局的步兵一起作戰。至於大型火器的使用與改良,則是戚繼光北調之後的作為了。
三、鎮守薊北
(一)、奉命北調,有志難申
嘉靖四十五年(西元1566年),嘉靖去世,穆宗繼位,當時北方外患嚴重,在隆慶元年(西元1567年),俺答汗率韃靼右翼大舉入侵山西左翼則入侵薊州,由於當時南方倭寇已平,因此朝廷決定將抗倭名將譚綸及戚繼光北調,由於戚繼光年輕的時候曾在薊北鎮守五年之久,因此他相當熟悉薊北一帶的地理及情勢,這個決定,也開啟了戚繼光戎馬生涯新的一章,他曾想仿照義烏招兵,在北方邊境訓練十萬大軍,只要三年時間,一支車、騎、步的精銳部隊就可產生,便可出擊塞外,給予韃靼致命一擊,戚繼光持著這樣的一個信念來到薊州,欲闖出一番轟轟烈烈的成就,就如同一樣身為抗倭名將的俞大猷在《與戚南塘書》所言:戚繼光此次薊州行,將「與千古之豪傑爭品色」。
可惜情勢卻不容許他的願望實現,戚繼光到了北京之後,向朝廷上了《清兵破虜四事疏》,希望朝廷准許他募兵和練兵,一些守舊老臣,卻反對這項提案,並且紛紛對戚繼光提出責難,結果他只被授與「神機營副將」,根本無從施展才幹,被架空一年之後,由於薊遼保定總督譚綸的極力推薦,朝廷方任命戚繼光管轄薊州、昌平、遼東、保定軍務,權力相當於總督,戚繼光在這一年再度提出練兵計劃,不過仍然無法實現,明代的軍人長期遭到文官的壓制,儘管表現優異如戚繼光之流也無法獲得施展一統全局的權力,他的部屬在防區內仍受到當地知府、知縣的管轄,因循的各種不成文規定也不斷給戚繼光帶來困擾。
薊州是華北九鎮之一,防區包括北京及東北一帶,若依原先的兵員編制,理當有士兵八萬人,戰馬二萬二千匹,但在實際上,確實擁有的數字永遠是個謎,士兵裡頭分為本鎮所屬衛所的「主兵」及從其他地方調防的「客兵」,還有一種類似臨時徵調的士兵,服役期限只有在韃靼人入侵前後的數個月,事實上,其中的一些人只是別人花錢僱用的「傭兵」,總之,一個衛所裡頭的士兵來源相當複雜,不僅數量難以釐清,戰鬥能力也是一大問號。
北方邊境的情勢跟南方截然不同,主要的威脅是韃靼人,每逢乾旱,成群的韃靼騎兵便會成群結隊犯邊掠奪。和倭寇最大的不同是,韃靼騎兵的特色在於流動性及深具爆發力的衝鋒,往往一次侵襲可以動員十萬名騎兵,當時的韃靼首領庵答曾經將草原上的部落組成一個東西連綿兩千里的軍事同盟,明朝官兵對其完全束手無策。
(二)、整軍經武的開始
1、改良新戰術
先前所提及,戚繼光出到薊州之際提出訓練十萬大軍的計劃雖遭擱置,但是明政府仍然准許他的另一樣建議,把他在浙江所訓練的浙兵三千人帶到薊州,爾後增加到二萬人,由於戚繼光深得張居正信任,張居正欲授與戚繼光「總理薊州軍務」的官銜,以最為與其他軍區「總兵」相區別,不過由於此官銜前所未見,引起相當大的反對聲浪,最後只得作罷。不過,張居正找到另一個方法,他將薊州境內其他的高級將領調往他處,以免互相牽制 。
時火器的使用已漸漸普遍,而北方的士兵又相當難以信任,素質極差,因此,戚繼光在北方初期仍以南方的部隊為主力,人數約有一個旅(約三千人),戚繼光以這一個旅為薊州部隊的核心,以對抗不定時突襲的韃靼大軍;戚繼光面對韃靼鐵騎主要戰術基本上沿用在南方克敵制勝的鴛鴦陣,先前的鴛鴦陣主要是以小股步兵為主的戰術,適合在南方沿海對抗倭寇,而薊州恰與江浙地形相反,而主要對抗的是大批騎馬的韃靼部隊,因此,戚繼光將鴛鴦陣加以改良,讓鴛鴦陣多了各種不同兵種協同作戰的能力。
戰車的使用;戰車的使用是新戰術的重點,但戰車主要的功能並非在於攻擊,而是在於防禦 ,它的形狀跟民間所使用的大車相當類似,不同之處在於民間的車,車廂兩側有廂版,而這種戰車兩側只有八面可摺疊的屏風,共長十五尺,平日放在車轅上,作戰時將之豎起於一邊車輪之後做為掩體之用,因此又名「偏箱車」。若集結數十輛偏箱車並肩銜接,可擺成圓形或方形形成一個防禦據點。最靠邊的兩扇屏風可前後擺動做為士兵進出之用。每一輛戰車攜帶兩門「佛朗機」輕炮 ,它是以青銅或鑄鐵鑄成,長約三到七尺不等,口徑約兩吋,由砲口填入彈藥(鉛彈),最大型的佛朗機,射程可達兩千尺,通常佛朗機和其他的鳥銃火器會在偏箱車的屏風後面發射鉛彈。一般而言,通常步兵二十人搭配戰車一輛,其中有十人直接附屬於戰車,任務即為發射佛朗機;另外十人則是戚繼光所強調之「殺手」,任務為持鎕耙、藤牌還有長柄單刀對抗敵軍,這十人殺手和戰車距離約保持二十五尺左右,當步兵前進的時候,戰車也隨之推進。
其他的步兵仍使用鴛鴦陣,唯一稍作改變的是原先的藤牌手多了匍伏前進砍馬蹄的任務,而長槍手則需要挑刺敵人騎兵,使之落馬,又由於北方氣候乾燥,竹製的狼○易斷裂,因此後來的狼○多改為鐵製。
2、形成新戰術的雛形
這一支戚繼光自南方北調的混合旅,兵員一共有騎兵三千人,步兵四千人,重型戰車一百二十八輛,輕型戰車二百一十六輛,戚繼光的構想為:與敵兵交鋒之際,初期先由騎兵在前阻擋,讓在其後的戰車有充裕的時間布陣,擺好戰鬥隊形;當敵軍逼近,騎兵全數退回由戰車組成之陣地中,若敵軍數目少於百人,混合旅拒戰,若大批敵軍來襲,則等待敵軍進入兩百五十尺左右火器的有效射程時,佛朗機、鳥銃、火箭傾巢而出,同時施放 。
火器施放完畢之後,先前埋伏在戰車陣地中的步兵順勢衝出,開始與敵人近身格鬥,並由喇叭聲加以指揮協同,等到敵軍陣勢大亂、攻勢受挫之際,騎兵才大舉集結衝鋒,這裡所謂的騎兵跟一般的韃靼騎兵並不相同,韃靼騎兵往往利用騎兵結隊衝鋒,以氣勢壓倒對手,而戚繼光的混合旅中的騎兵,卻彷彿是「馬上」步兵 ,他們的陣勢就如同鴛鴦陣一般,騎兵們依照自己的任務持不同的兵器作戰。
此外,尚有一種重型武器,稱為「大將軍」 ,炮身重達一千斤,以騾車載運,發射之前需用大木樁釘入地面固定炮身,他的彈藥是用小鐵球與石塊密實的塞進炮筒內,炮手在點燃引信後也要迅速跳進工事(散兵坑)以避免受傷,「大將軍」主要的用途在於近距離大量發射殺傷敵軍兵馬。
戚繼光如此精心設計的戰術,最可惜之處即在於其沒有接受實戰的考驗,由於戚繼光鎮守薊北後沒多久,明代便與韃靼達成和解,因此這套戚繼光研發的戰法,終究未能在歷史上發揮決定性的影響。
3、後勤制度的改良:設輜重營、建立倉敖
戚繼光調守薊北之後,發現原本的守軍戰力極差,除了紀律鬆弛之外,後勤的補給不足也是嚴重的問題;每逢戰事,士兵的盔甲、兵器、食物都需自身攜帶,往往尚未接敵就已筋疲力盡;且生活補給品也相當匱乏,士兵往往空腹作戰,當韃靼的騎兵呼嘯而至之際,明軍卻由於馬匹瘦弱又無隨軍輜重,還需到固定的城鎮進行補給,大批兵馬整補頗費時日,也失了制敵先機,有鑒於此,戚繼光決定創設輜重營,專門負責後勤的支援。得到朝廷的允許之後,戚繼光隨即設置三營,爾後增加到六營,每營有輜重車八十輛,每輛車用騾八頭,另有中軍鼓車三輛。每車可載運米三石七升五斗、豆六石二斗五升、煤二石五升。八十輛輜重車合計可攜帶米三百石、黑豆五百石、煤兩百石 。
除了輜重營的設置,戚繼光並要求輜重營平日需在駐紮處所建立倉敖一座,將米、豆、煤按需要數量從軍需大庫中取出,用以布袋存放,已被不時之需,並規定每逢夏季需定期曬陽,長期儲存。
戚繼光所建立之輜重營的制度顯然是一支專業化的後勤部隊,其運輸及補給的能力都相當可觀;輜重營六營所運補知糧草可支持六萬大軍三日作戰。輜重營的創設,讓明軍擺脫了昔日忍飢捱餓、疲憊不堪的被動狀態,使邊防部隊的戰力大大提昇。戚繼光固守薊北之實證明了輜重營的設置對提高邊防部隊後勤保障能力、穩固北疆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三)、薊北得寧
自戚繼光至薊北鎮守以來,由於勵精圖治,因此韃靼部落沒敢輕易來犯,直到萬曆元年(西元1573年),韃靼朵顏部酋長董狐狸與其侄長昂到邊牆附近騷擾,被戚繼光擊敗。三年之後,長昂又與董狐狸逼長禿(董狐狸之弟)進攻董家口關城,再度遭到戚繼光擊敗,長禿被擒,為贖回長禿,董狐狸與長昂率眾乞降,雙方重開互市。又經過四年,遼東的圖門汗帶兵四萬進犯遼東鎮,戚繼光奉命馳援,大破圖門汗,追擊數百里方才撤回薊州。
由於邊境戰火稍息,情勢也不若在南方剿倭那般緊張,因此戚繼光又建議修築邊牆 ,他建議增設「空心堡壘 」以增加防禦功能;最初始的計劃是:以兩百五十人組成一個工兵營,每營於一年當中建造空心堡壘七十座;在戚繼光的構想當中,薊州境內需要三千坐空心堡壘,而後來批准建造的一共有一千兩百座,原本預估一年完成,卻整整拖延十載 。空心堡壘的規格如下,一共分為三層,台頂十二尺見方,約有三十到五十名士兵駐守,材料為磚石灰泥等等,建築的工作多由北兵負責,竣工之後由南兵戍守,遇敵來襲之時,即刻舉烽火示警;此提案遭到原北方將領的強烈反對,但在張居正的支持下,才開工修築如議。
戚繼光擔任薊州總兵長達十五年,幾乎相當於前十任總兵任期的總和,他是一個不知疲倦為何物的人,喜愛操練、閱兵、舉行各種典禮及向部下對話,以上的場合讓他有機會在部將面前展示他強壯的體格與敏捷的反應。在講解各種武器的利弊之時,他曾命一位下級軍官持軍刀對他攻擊,戚繼光則以長槍防禦。他也常巡視各個陣地,曾獨自騎馬至長城外十里的地方,身旁沒有任何的護衛,他也常攀爬懸繩登上在峭壁上的觀測所;身為鎮守北方要地的高級將領,戚繼光相當以他的作風及體能為傲。
(四)、戚繼光鎮北之憾
把如此分散的兵力部署在這麼長的一段防線上,並不是戚繼光的本意,採取守勢乃是由於當時的政治牽制及其他一些無法克服的因素使然,如譚綸,曾上書主張蓄積力量做大規模的主動攻擊,可是在朝廷文官的阻撓下,張居正遂無意採納,他於一封給戚繼光的信裡有提到「賊不得入,即為上功。薊門無事,則足下之事已畢。」然而張居正並非沒有雄心壯志,他知道戚繼光在薊北遇上最大的麻煩就是南兵與北兵的混雜,戚繼光對南兵可以繩以紀律,操控自如;對北兵卻無法提出相同的要求,他欲加強訓練北兵未能如願,向朝廷要求再徵調二萬名浙兵也不被批准,且此時南兵與北兵之間隔閡仍深,不能相容,凡此種種,顯示戚繼光在薊北的處境不若在江浙一般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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