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被愛總是苦

　　釋圓證法師開示

　　雲南有一位秤錘祖師，明朝人，俗姓蔡，出家前住在昆明小東門外。父母去世後，遺下財產田園，生活過得很好。他自種蔬菜，除供己吃外，還能賣一些錢，供自己日常零用。妻子年輕貌美，好吃懶作，和一個野男人私通。蔡雖明知此事，卻也不說她。日子久了，她更是膽大了，天天和野漢子私通也毫無顧慮了。

　　有一天，蔡很早就出門賣菜，預計野漢子尚未離去，就買好了酒肉帶回家。他回家後那野漢子未離去，只好躲在他家的床底下。蔡入廚弄飯菜，其妻覺得不好意思，就去洗臉並幫丈夫弄飯菜。飯菜弄好後，蔡叫其妻擺上碗筷。她擺了兩套碗筷，蔡見後讓她擺上三套，並說道：「我今天請客。」

　　妻擺好後，蔡叫她請客出來喝酒。妻說：「客在哪裡？」蔡說：「就在家裡。」妻聞言，說道：「你不要說鬼話了，咱家不就你我二人麼，那裡還有其他客人？」蔡見其妻不敢讓野漢子出來，便和顏說道：「你叫他出來，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他。倘若再躲著不出來，惹惱了我一刀將他宰了。」妻不得已，硬著頭皮將野漢子叫了出來。野漢子出來以後，蔡便請他上座，給他敬酒。野漢子以為酒中有毒，不敢冒然飲下。蔡見狀，便先將自己的酒飲下，然後再請他喝，野漢子這才放心將酒飲下。

　　酒菜吃飽了，蔡向野漢子叩頭三拜，說道：「今天好因緣，我妻年輕，無人照顧，蒙你抬愛照顧，我今將妻與財產一併交給你，請你收下吧！」妻子和野漢子不肯。蔡便持刀說道：你們若不答應，我就要你們二人的命。二人無奈只好答應下來。蔡於是隻身空手出門，在長松山西林庵落髮出家。出家後一面修行，一面種菜，後來修行有了見地。

　　回頭再說那野漢子，財色雙收後，他整天好吃懶做，生氣時就拿老婆出氣，老婆幾乎天天挨揍。她想起了前夫，後悔極了，便跑到西林庵，請蔡回家，想重歸舊好。蔡不理她。後來野漢子把家產敗光了，弄得她討飯無路，她想起前夫的恩情，想報答他。蔡平時愛吃昆明的金絲鯉魚，她買了幾條，做熟後送到西林庵給蔡吃。蔡收下後說道：「我領你的情了，這些魚拿去放生吧！」妻聞言笑道：「這些魚已經做熟了，怎麼還能放生呢？」而蔡卻依然將魚放在水裡，這些魚居然奇跡般的活了過來，游動而去。直到現在，在昆明的黑龍潭裡還有這種魚。

　　這段公案給我們很深刻的啟示。記得我們在五台聖境的時候，我突然間問了女居士們一句話：「學佛到底是有個百依百順的丈夫好，還是有一個壞丈夫好呢？」於是她們七嘴八舌地討論了起來。我覺得話雖然不多，但卻是學佛人經常故意搪塞的話頭，總是為自己的不足找出冠冕堂皇的理由，說什麼——沒有好的師父啦，沒有用功誦經啦，兒子還小，以及抱怨沒有好的寺院。其實什麼是道場？正如佛經裡所講：「直心是道場。」密勒日巴尊者也說：「身是寺廟心是佛，菩提道行作莊嚴。」所以，我們要怪還是該怪自己這顆熱衷於貪慾而放不下的心！

　　不管你讚歎也好，誹謗也罷，我還是要全盤道出佛弟子們的通病——因為如果再不擊中要害，學百年佛也只是徒勞。這個話頭不論是在講經說法的時候，還是在討論佛法的時候，人們專門避開不談，一避就是幾年、幾十年。何苦呢？擊不中要害，怎麼能制伏煩惱呢？

　　俗話說，「沒有愛慾不生娑婆。」其實佛本來一句話就能道出佛法的真諦、宇宙的實相，但你放不下種種事、種種疑惑，所以佛陀講了千經萬論，到頭來還是勸你信佛。記得我也常講自己根本就沒有信佛，不是一個成功的佛教徒！那麼學佛的目的和關鍵到底是什麼？一句話——萬緣放下！

　　當然，要做到勝義諦的放下，我們暫時還達不到，但世俗諦的放下，也正是這無緣涅槃的開端。而凡夫的通病就是以自我為中心——有利於自己的就說好，就要佔有，不利於自己的稱之為壞，就捨棄。丈夫對自己百般好千般順的時候，就歡喜異常，進而就想長久的佔有依戀，所以人們常說：「情是刻骨的鋼刀。」

　　所以說，學佛最大的違緣就是——女人有一個深愛順從的丈夫，男人有一個癡情不改的女人。雖然曾經他們給過你許多鼓勵；雖然他們也曾經為了你學佛吃齋；雖然為了你他們一再委屈流淚過；雖然他們也曾經和你一道引亢高歌……可是，這是多麼不幸的事情啊！因為從此以後，一種無形的枷鎖，你再也沒有辦法掙脫砍斷，你的心就多了一份難以割捨的牽掛，怎麼會坦然而入無緣的禪定呢？難道你們忘記了麼？——每當自己沉浸在輕安的狀態中時，不正是夫妻間的恩怨等事浮上心頭，把你從清淨中一驚而出嗎？如果男女之間的貪愛能帶來禪定之喜悅與解脫的話，那麼我們就娶她一百個算了！但弘一大師等眾多高僧大德，不正是因為看破了這一切，而得到了解脫嗎？看到那麼多佛教徒陶醉於「愛與被愛」之中時，我總是送給她們三個字——「你完啦！」

　　我想秤錘祖師當初一定很感激他的妻子——感激她的不貞不專。所以我常說：假如我是你們的話，我會經常祈禱慶幸自己的愛人被壞男人、壞女人勾引走才是最好，免得自己經過千辛萬苦得來的寧靜，再次被愛的漣紋衝亂，而你們經常痛苦地哭訴——「啊！他對我一點兒也不好；她對我一點兒也不忠，我出家或死了算啦。」愛到了極點，同時也會讓你恨到極點，所以有智慧和沒有智慧就是不一樣。

　　當初，我最害怕的就是被別人愛上，所以我送給諸位一句話——「愛是一種負擔，是一種痛苦。」當然，我指的是男女間不健康的愛。因為我是從別人的愛中跑出來的，後來我記得她只給我寫了一句話——「我一輩子都恨你！」當然，我也很不幸的愛過別人，但卻不是詩人們所描述的那麼神秘美好，到頭來既辛苦又痛苦，怪誰呢？只怪自己沒有看破！難怪女詩人李清照會說——「人比黃花瘦。」

　　我們再看秤錘大師，比我瀟灑多了，竟然連房子財產都捨給了姦夫，先把身外之物——外面的物事人非捨了一乾二淨，最後再把身內之物——妄念亂心也捨了一乾二淨，真正痛快之極！而我們世間人總認為要獲得一種快樂，就必須要借助、依賴另一種所緣，殊不知無緣才是一種永恆的快樂嗎？

　　我也記得曾經送給段居士的一段話——「只要有依靠，就有失去的痛苦。」攥緊的拳頭，裡面什麼也沒有；鬆開手，你就會得到全世界。而鬆開手中之一切的時候，迎來的那種快樂，又有什麼能夠動搖？又有什麼東西能夠滅掉呢？

　　《金剛經》云：「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所以一切均不離無常，那麼我們究竟要抓住什麼呢？

　　今天講了這麼多，不是要勸你們離婚，而是應該慶幸自己有個壞丈夫，壞妻子，我們要感激他們！但可不要忘記一句話——「愛和被愛都是一種束纏。」要記得，凡夫只要沉迷於愛與被愛之中，就不會有理智，所以終究是苦；而聖者卻把愛與理智完全統一，就是因為有看破放下的智慧，所以既瀟灑有自在。

　　朋友，難道你不希望過一種智慧的日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