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 心 八 頌》
金剛獅子朗日塘巴尊者 造頌
第一頌 恆懷珍愛
我於一切有情衆 視之尤勝如意寶
願成滿彼究竟利 恆常心懷珍愛情
第二頌 思維卑劣
隨處與誰爲伴時 視己較諸衆卑劣
從心深處思利他 恆常尊他爲最上
第三頌 疾斷煩惱
一舉一動觀自心 正當煩惱初萌生
危害自與他人時 願疾呵斥令消除
第四頌 願惜此寶
秉性邪惡衆有情 恆爲猛烈罪苦迫
見時如遇大寶藏 願恆惜此大寶藏
第五頌 自受虧損
他人出於嫉妒心 非理辱罵謗我等
虧損失敗我取受 願將勝利奉獻他
第六頌 視害爲師
吾昔饒益助某人 且曾深心寄厚望
彼雖非理妄加害 願視彼爲善知識
第七頌 暗取他苦
無論直接與間接 願獻利樂於慈母
如母有情諸苦患 我願暗中自取受
第八頌 諸法如幻
願此一切我所行 不爲八法念垢染
以知諸法如幻智 無執離縛而解脫
修 心 八 頌
朗日塘巴尊者 造頌
堪布索達吉仁波切 傳釋
頂禮吾等大師釋迦牟尼佛!
頂禮文殊智慧勇士!
頂禮大恩傳承上師!
無上甚深微妙法,百千萬劫難遭遇,
我今見聞得受持,願解如來真實義!
爲了度化一切衆生而發菩提心!
一、緣 起
朗日塘巴尊者所造的《修心八頌》歷來都受到高僧大德們的重視和推崇,在國外,達賴喇嘛、貝諾法王及頂果欽哲仁波切等諸大德都多次為眾傳此法要,但他們多是念傳承或稍作解釋,沒有較廣的講解及釋經。在國內的很多高僧大德也極其重視此《修心八頌》,尤其是我等大恩根本上師法王如意寶晉美彭措仁波切在所傳講的法要當中,把這部論放在了首要位置上。在我剛到學院時,曾聽他老人家對僧眾說:「一個人如果想真的修行,首先要精通三部論典,即圖美仁波切著的《佛子行三十七頌》,宗喀巴大師著的《三主要道頌》及朗日塘巴尊者著的《修心八頌》。」並規定常住五明佛學院的僧眾必須背誦這三部論典。
一九八六年,法王如意寶和隨行人員一起朝拜各大名寺。在道孚縣格魯派名寺「日塘寺」特別為寺中格西們講解《修心八頌》時說:「我們五明佛學院歷來重視格魯派和噶當派的論典。當年阿底峽尊者入藏時,有二十五位班智達隨行,現恰好也有二十五位大堪布和我一起到各地朝拜,緣起非常好……」接著,法王令我們二十五位堪布共同背誦《修心八頌》和《三主要道頌》以供養該寺僧眾。
迄今為止,法王如意寶已經為徒眾講了十幾次《修心八頌》,我自己也是在法王處得到了此論的殊勝傳承。
巴楚仁波切在著名的《大圓滿龍欽心髓前行引導文》中講述了一個關於《修心八頌》的公案:
曾經有一位噶當派的格西「恰格瓦」,從小就依止了衆多善知識,精通五部大論,對新舊密法也相當嫻熟,是位具有很高智慧的大格西。
一次,他到甲夏巴格西家中,看到枕邊有一個小經筐,恰格瓦格西拿起來翻閱,當見到「虧損失敗我取受,願將勝利奉獻他」的詞句,頓時生起猛厲信心,甚覺稀有難得。於是問道:「這個法叫什麽名字?在什麽地方能得到這個法?」甲夏巴格西告訴他:「這是朗日塘巴尊者所造《修心八頌》中第五頌的後半偈,現在他還在世廣轉法輪,他是這個傳承的源泉。」
恰格瓦格西立即動身,千里迢迢趕赴拉薩尋找朗日塘巴尊者。一路上經歷了千辛萬苦,到達拉薩後,他一邊繞佛塔,一邊打聽消息。一天傍晚,從朗日方向來了一位癲病患者,恰格瓦格西向他打聽朗日塘巴的消息,病人告訴他,朗日塘巴尊者剛剛圓寂了。恰格瓦格西非常難過,就問是誰繼承了尊者的法位,病人說:「向雄巴格西和多德巴格西是尊者的兩大弟子,但是他倆每天都在爲誰做法主而爭論。」此時恰格瓦格西深深感到失望。他覺得如果兩位大弟子真有《修心八頌》的傳承,肯定不會爲誰當法主而爭論的。於是放棄了去朗日寺的打算。
但實際上,兩位大德並不是在爭奪法主,而是在互相推讓。向雄巴格西對多德巴格西說:「您年長請當法主,我會像恭敬朗日塘巴尊者那樣恭敬您。」多德巴格西卻說:「您年輕有爲,智慧深廣,持戒清淨,應當做法主。」兩位大德因爲謙讓而展開了「爭論」。病人不知道原委,而使恰格瓦格西誤會了。
後來恰格瓦格西聽說霞洛瓦格西有真正的傳承,於是就去依止了霞洛瓦格西。當時霞洛瓦格西非常出名,每天都不停地轉法輪,隨行弟子很多。
這樣住了一段時間,關於修心方面的竅訣卻一直沒見傳授。恰格瓦格西心不滿足,對上師是否擁有此傳承産生了懷疑。一次霞洛瓦格西在繞佛塔時,恰格瓦格西將自己的披單鋪在上師經過的路上,請上師入座。上師說:「我沒有在外面坐的習慣,繞完塔就回去了,你有什麽事情就講吧。」恰格瓦格西說:「我曾看見『虧損失敗我取受,願將勝利奉獻他』的句子,這個法到底殊勝不殊勝?」上師說:「這個法也殊勝,也不殊勝。如果想要今生成佛,這個法殊勝無比;若不想今生成佛,這個法就不重要,也不殊勝了。」「請問您有這個法的傳承嗎?」上師答道:「我確實有此傳承,這是我一生修法中最重要的一個法。」恰格瓦格西請求上師傳授此法,上師說:「如果你能長久住在我身邊,我也許會傳給你。」於是恰格瓦格西在上師身邊一住就是六年,終於得到了《修心八頌》的全部傳承,並且一心專修,最後斷盡了我執和我所執。
二、著 者 簡 述
噶當派格西朗日塘巴尊者(公元1054─1123),是阿底峽尊者六大弟子中博朵瓦格西的兩大弟子之一。往昔,朗日塘巴尊者曾經發願:生生世世皆以比丘身來度化衆生。爲此,吉祥天女護法神也隨之發願:若朗日塘巴尊者生生世世現比丘相弘法利生,我也發願生生世世護佑他完成度生的事業。以此因緣,朗日塘巴尊者的傳承弟子,都有吉祥天女作爲自己的護法神。
朗日塘巴尊者終生行持清淨戒律,最初於寂靜處修行了很長時間,後來攝受了衆多弟子,爲他們廣轉法輪,據說隨行弟子有兩千多人。尊者在朗日這個地方建立「朗日寺」,所以,人們都稱他「朗日塘巴」。
朗日塘巴尊者終生不露笑臉。僅有一次,一隻小老鼠偷取曼茶盤上的一塊大松耳石時,因自力不足,就吱兒吱兒地喚來一隻小老鼠,兩隻老鼠一推一拉搬走了松耳石。見此情景,朗日塘巴尊者才露出了一生中唯一的笑容。
因尊者成天黑沈著臉,衆人稱之爲「黑臉朗日塘巴」。有弟子勸他不要老是沈著臉,尊者卻說:「想到輪迴中的痛苦,三界之內沒有一個安樂之地,沒有一個歡喜之處,我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
巴楚仁波切曾說:「如果要觀想修輪迴痛苦,應該像朗日塘巴那樣,時時刻刻觀想輪迴過患,從內心深處生起對輪迴的無比厭離。」有關朗日塘巴尊者的傳記,在《青史》中有較廣的介紹。
三、題 目
《修心八頌》不是一部完整的論典。按照從印度所傳佛教經論的行文規則,論文開頭有頂禮句,結尾有迴向文,這是佛教三藏不共同的特點。以此特點不僅可以區分內教和外教的經論,也可以直接從頂禮句中分清經律論三藏,又能從頂禮句中知道作者所屬教派,所依止的本尊等等。而《修心八頌》前無頂禮句,後無迴向文,所以,可以推知這八頌可能是朗日塘巴尊者修行法要中的一個修心竅訣。
此中「修心」是指觀修自己的心相續。巴楚仁波切說:「修心修心修自心,以四修法修心者,身口雖無造一善,亦除解道外無趨。」所以,修心法要是整個佛法中最重要的修法。
此八頌亦是八個法要,是大乘菩薩律儀中的修行竅訣,也是根據阿底峽尊者、博朵瓦格西的菩提心竅訣爲基礎而作的。八個頌詞雖各成一體,然而次第分明,完整地形成了一個修心法要體系。
四、頌 義
第一頌 恆懷珍愛
我於一切有情衆 視之尤勝如意寶
願成滿彼究竟利 恆常心懷珍愛情
每個真實的修道者,都應該具足這樣的心願。我將遍三界一切有情,流轉輪迴的無邊衆生,看作是比如意寶還殊勝的珍寶。因爲,如意寶只能賜予我們暫時的利益──財物寶貝,卻不能賜予我們最大的利益──究竟涅槃,而依靠衆生這個唯一殊勝的福田,種下菩提的種子,我們就能收獲世間的暫時安樂和出世間的究竟安樂之果實。
比如六度中的布施度,如果沒有衆生,就不會有布施的對境,我們也就沒辦法進行布施了;又比如持戒度,煩惱是因衆生而起的,如果離開了人,又怎樣以持戒來對治煩惱呢?再如忍辱度,寂天菩薩說:「無害忍不生。」如果沒有衆生的怨恨,就不會有所修的安忍,也就不能成就安忍的功德。依此類推,精進、禪定及智慧度,都需要依靠衆生才能圓滿。所以,如果沒有衆生,就不能成就六度萬行,要想證得無上正等正覺,就只能成爲一種奢望了。因此,我們在修行中,應該滿足衆生的願望,包括暫時乃至究竟的願望。在日常生活中,時時刻刻對衆生懷著愛護珍惜的情意,這樣的修行者才具足真正大慈大悲之心,這也是菩薩乘的精神──菩提心的真實顯現。
往昔噶當派的大德們,如朗日塘巴尊者那樣,具有高尚的品德,賢善的人格,這是當今修行大乘者所應努力學習的。否則,成佛作菩薩只能成爲空話。如今社會,無論是學佛的人或不學佛的人,大都缺乏高尚的人格,更不用說大乘的大慈大悲心了。實在可憐!
在學佛人當中,有些在對待衆生的態度上極不正確。他們一方面時常對衆生發瞋恨心、生厭離心,把衆生看成仇敵一般;另一方面又對諸佛菩薩心懷恭敬。寂天菩薩在《入菩薩行論》中說:「敬佛不敬衆,豈有經教言。」只恭敬佛菩薩不恭敬衆生,佛法中哪裡有這樣的教言?寂天菩薩以反問的形式批評了我們這種不正確的行爲。
實際上,對於「滿衆生願,對衆生恆常珍愛」這樣的大事不能做到,雖然四處求學佛法,其修行也是絕對不會成功的。
佛經中有個公案說:往昔有父子二人,共同擁有一個如意寶。一天,父子二人到一個地方去,路途中父親累了,想睡一會兒,臨睡前對兒子說「你將如意寶收藏好,在我睡著以後,千萬不要將如意寶給任何人。」父親很快就睡著了。這時果然來了幾個小偷問這小孩要如意寶,孩子說「父親說了,如意寶不能給任何人。」小偷們於是拿了一些糖果給他,並說:「這個如意寶對你沒有什麽用,糖果卻可以馬上吃,不如我們交換吧。」小孩終於把如意寶交了出去。
父親醒來,聽說兒子因爲幾個糖果已經把如意寶捨棄了,心裡非常傷心與失望。
學佛也是如此,如果把最重要的地方捨棄了,雖然得到了一些微利,也沒有多大利益。比如,平時見這個衆生不好,那個衆生不順眼,對他們生起瞋恨,捨棄了菩提心,這樣的所謂修行,最多只能得到小小的功德。
所以,我們應該多閱讀噶當派以及印度、藏地、漢地古今中外的高僧大德傳記,看他們是怎樣對待衆生的。以此可知,這一頌是修行大乘法門、利益衆生最究竟、最殊勝的竅訣。
第二頌 思維卑劣
隨處與誰爲伴時 視己較諸衆卑劣
從心深處思利他 恆常尊他爲最上
這個教言告誡我們,無論在何時何地,與什麽人的接觸中,都要把自己看得比任何人都低微卑賤。在宗喀巴大師的《事師五十頌釋》的頂禮句中有「常住一切上,亦作有情僕」之句,這是讚揚文殊菩薩雖是諸佛之師,在一切有情之最上,卻仍然像奴僕一樣侍奉一切衆生。這也是一切諸佛菩薩及高僧大德們共同的行爲。他們早已具足了超離世間的功德,卻又以奴僕的姿態服務於世間。正如無垢光尊者在《大圓滿心性休息》中所說「上師的證悟已遠離了世俗凡情,卻仍然隨順世間,隨順有情,爲衆生做利益之事。」
這些年來,我在其它大的方面沒有做什麽,但在翻譯藏文經論方面也像一個僕人那樣做事。願以清淨之心將所翻譯的經論供養給在藏地求法的漢地四衆弟子。現已經翻譯了不少,我打算繼續在這方面精進努力。
這一頌主要講要觀自己的心,使它對任何衆生不起驕慢。藏族有句諺語說:「在驕慢的山頂上存不住功德的泉水。」又,地藏王菩薩的大願是:「地獄不空,誓不成佛;衆生度盡,方證菩提。」地藏王菩薩如果不是把衆生看成比自己高貴,就不可能發下這樣的宏願。如果像高高在上的皇帝一樣,怎能圓滿成就這樣的甚深願力呢?所以,我們在平時的爲人處事中,一方面要對衆生發大菩提心,一方面又要把自己看得比任何人都卑賤,從內心深處真實思維利他。在阿底峽尊者的一生中,有三大殊勝竅訣:第一是常觀自心;第二是用正知正念來對治自心;第三是如果這樣長期修行就能在自心中生起菩提心。《佛子行三十七頌》中也說:「總之何處行何事,當觀自心何相狀,恆發正知及正念,修利他是佛子行。」可以看出,阿底峽尊者和圖美仁波切二尊者的意趣是完全相同的。
一心利他,才能將衆生視爲如意寶,如同恭敬諸佛菩薩和大恩上師一樣,把衆生恭爲最上。
第三頌 疾斷煩惱
一舉一動觀自心 正當煩惱初萌生
危害自與他人時 願疾呵斥令消除
在娑婆世界裡,衆生皆有煩惱。其根本來源,顯密宗都有各自的說法。顯宗認爲,煩惱的根本是心所煩惱和無明;密續中說:彼心起二取之緣,即是微細業風或微細精血氣能作三現遷移習氣。因此,顯密二宗在對治煩惱的方式上也有所不同,顯教是將因轉爲道用;密宗是將果轉爲道用。但在這裡不作廣述。
顯教中,阿底峽尊者承無著菩薩的意趣,而朗日塘巴尊者又繼承了阿底峽尊者的宗風。
阿底峽尊者說:「求法若不對治煩惱,修行則成徒勞無益。」因此,我們求法修行的目的是對治煩惱。那麽,我們應用什麽樣的方法來對治呢?這裡,朗日塘巴尊者的竅訣是:於一舉一動等四種威儀中觀察自心。這個心是善?是惡?還是無記?如果是惡,則屬於五毒煩惱裡的那一個?有來去?有形狀?有顔色?有本體嗎?……這樣反反覆覆、仔仔細細地觀察自己每一刹那的心相續,有智慧的人就能以正知正念來對治煩惱。若生起煩惱、惡念立即捨棄,並痛加懺悔。而沒有智慧的人卻正好相反,辨不清什麽是善,什麽是惡,甚至將善惡顛倒,更談不上去對治煩惱了。
煩惱由心起,如果心不起煩惱,縱然遇到某些違緣,比如身體不適生病,也不會對自己産生什麽危害。現代醫學、生理學也認爲,痛苦與快樂主要由精神所支配。如果精神快樂,身體感受、痛苦的程度就會減少,如果心裡痛苦,那麽身體感受痛苦的程度就更增強了。
佛法認爲,煩惱是自心習氣的顯現,通過對治可以完全消除。比如我們漢族四衆弟子中,有的剛到學院時,個性剛強,煩惱粗重。通過一段時間的聞思修後,他們的人格逐漸變得善良,智慧逐漸增長,煩惱也隨之減輕了。但在他們放鬆對治的時候,往昔的煩惱習氣就又漸漸擡起頭來了。他們再加以對治,這樣久而久之,精進不懈,心就會逐漸調柔,也就將粗重的煩惱轉爲道用,這是每個修行人在修行過程中所現量體驗到的。
「正當煩惱初萌生」一句,是講當我們心裡剛剛生起瞋恨時,必須立即覺察,並立即捨棄。如《佛子行三十七頌》云:「煩惱串習則難治,念知士持對治劍,貪等煩惱初生時,鏟除其是佛子行。」在煩惱剛剛生起之時。若不及時鏟除,就會危及自己和他人。比如初遇怨敵之時,應該觀想衆生皆有佛性,而這個人也有,所以應該平等對待。如果初接觸時不這樣思維觀想,等到雙方爭吵起來,正在火頭上時,就根本無法以正知正念來對治了。法王如意寶也說:「如果在煩惱剛生時沒有對治,當它達到一定程度時,想對治就很困難了。」雖然在無上大圓滿中講「將煩惱轉爲道用……煩惱的本性即是菩提……一切都是清淨等性。」但作爲凡夫的我們,所看見的不清淨顯現,仍然是不清淨的緣故。自己只能在心裡願能盡快得到將煩惱轉爲道用、證得等性的境界,而在行爲上,仍然要從顯宗的因位現行角度出發,來摧毀貪瞋癡慢嫉五毒煩惱。不然的話,刹那的瞋心就可以毀掉自己往昔所積累的福報,自害害他。一時的貪心可使自己破戒,同時又毀了他人。
所以,應時常觀察自心,時常呵斥自己的惡心。以前,噶當派的大德們生起惡念時,就不吃不喝,責罵自己,痛打自己,以此來對治煩惱。
這個竅訣看來簡單,其實極其甚深。每一個修學大乘的人都應該依靠這個竅訣,時時刻刻從身口意三方面努力精進修學。
這裡需特別強調的是,我們要注意觀察自己的語言,不要講他人過失。《佛子行三十七頌》中說「以惑宣說佛子過,以彼減弱自功德,故入大乘士之過,不宣說是佛子行。」如果說他人過失,就違犯了菩薩戒。我們這裡大部分的人都受過菩薩戒,是發了大乘菩提心的修道者,他們的所作所爲都可能是菩薩度化衆生的善巧方便,所以,不能輕易妄加評論,說他們的過失。世尊曾說:「除佛以外,很少有人能知衆生根器。」如果自己是佛,可以直接去說別人的過失,但現在請大家問一下自已,我是否已成佛了?
也許有人會這樣反問:「堪布,您要我們不要說他人過失,爲什麽您天天在課堂上講我們的過失?」這裡有個開許處。以前,堪布門色的根本上師,巴楚仁波切的再傳弟子──哦西阿瓊堪布在講經中,如果不高興,就會將經夾、杯子等打在弟子的身上,常打得弟子流血不止,這種行爲對金剛上師來說是開許的。而我每一天在講你們過失的時候,一方面怕你們生煩惱,所以盡量少講,或用比較婉轉的方式來提醒你們;而另一方面又怕你們不能知道自己的過失,就不得不講。這與你們說他人過失不同。十多年來,我從來沒有因爲在課堂上講你們的過失而使師徒間産生任何矛盾。相反,使很多人認識到了自己的過失,調伏了自己的心相續。
而你們在下面說別人過失,既損了自己的善根,又使自己對他人的成見越來越深,障礙自己的修行,影響僧團的和合,於己於他都無利益。所以,在修心時,一言一行,所作所爲,都必須要觀察、逐漸調伏剛強的性格,使心相續逐漸柔和起來。
第四頌 願惜此寶
秉性邪惡衆有情 恆爲猛烈罪苦迫
見時如遇大寶藏 願恆惜此大寶藏
這一個修法極其殊勝。如果一個大乘行者沒有具足這種功德,即生成佛是不用說了,就連一般世間的成就也難如願。因此,我們要重視這個大乘修法中的殊勝竅訣。
現在是末法時代,大多數衆生的秉性都顯得很惡劣、粗暴和橫蠻。他們相續中充滿了邪知、邪念和邪見。那麽,我們應該怎樣對待他們呢?如果因爲衆生秉性下劣而蔑視、厭煩,從而遠離這些衆生,顯然是不對的。這些道理在《入行論》中有詳細論述,你們可以參閱。
衆生和佛在本性上、究竟實相上,雖然沒有一點差別,然而,在顯現上,衆生被煩惱所逼迫,身心都不得自在。從而形成了這樣惡劣的秉性。也就是說,衆生是因爲往昔無量劫以來,自己造了無數猛烈的罪業,被這些罪業所逼迫,沒有自在,從而形成了極其惡劣的秉性。
然而,我們應該相信,大多數衆生,尤其是信佛學佛者,都願意制止自己的煩惱。但,強大的業力使這種美好願望不能實現。比如瞋恨心大的人,深感瞋恨煩惱的痛苦,每當瞋恨心平息下去以後,他們心裡都有份煎熬,有份掙扎,心靈極爲不安。每次都想:下次再不能這樣了。但當一遇瞋境,就又舊病重犯,這樣反反覆覆,受盡折磨。
因爲無始以來業力所帶來的果報,如果今生不以精進修持來斷除煩惱,來世就會更加不自在,更可憐,更悲慘,最後終於墮入三趣,感受無窮無盡、不可思議的痛苦。
這個時代的大多數衆生,因爲身、心不自在的緣故,在任何地方,任何時候,甚至毫無理由地對衆生做傷害。作爲修行者的我們,自己的煩惱還沒有斷除,是一個受外境所轉的凡夫,當然也會常受惡劣衆生的傷害,遭受痛苦與不安。我們應該怎樣對待這樣的情況呢?應該按照這裡的竅訣來對待。這一頌和第二頌有相似的地方,但這一頌更進一步講述了更深一層的修行竅訣。
「見時如遇大寶藏」,雖然各種衆生有貪心大的,瞋心大的,癡心大的,慢心大的以及疑心大的,但是,我們不能厭離遠離他們。實際上,我們也不可能遠離他們,這一點在第一頌當中曾經講過了。《佛子行三十七頌》也說:「欲享善福之佛子,一切損害如寶藏,是故諸衆無怨心,修忍辱是佛子行。」
每當衆生損害我們時,不但不生厭離和瞋恨心,反而將他們當作大寶藏,這種竅訣口頭講起來容易,心裡卻很難這樣觀修,行爲上就更難加以實施了。可是,我們必須要首先明白道理,然後漸漸地進行修持。凡事開頭難,等慢慢習慣也就成爲自然。比如剛開始學電腦時,會被操縱電腦的複雜程序弄得暈頭轉向,但,一旦熟練之後,電腦就會成爲工作的一種方便。當我們開始修這竅訣時,也會覺得與自己很難適應,只要自己堅持修下去,依靠上師的加持,不斷的磨練,以後再和各種不同的人接觸時,就可以運用自如了。
寂天菩薩說,假如他們害你時,一定要對他們生大悲心,如果不能生起大悲心,至少也不能生起瞋恨心。以前,仲敦巴尊者問阿底峽尊者:「如果人打我、罵我、殺我的時候,我應該怎麽辦?」尊者的回答和後來圖美仁波切對此所作的回答在意義上頗爲相似,即「吾雖無有少罪過,何者欲斷吾之頭,然以悲心其諸罪,自身代受佛子行。」
青海省有位著名的喇嘛嘎秋仁波切(至今仍健在),在文革期間受到了批鬥,在每一次被押至會場之前,就開始發心:「今天我要爲度化無量無邊的衆生而發心修安忍波羅蜜多。」並稱這是「發心殊勝」。批鬥開始了,人們打他、汙辱他、誹謗他,而他安住於無緣空性中修安忍波羅蜜多,他稱這是「正行殊勝」。最後批鬥結束,他默默地念迴向文:「將此功德迴向給所有打罵我的人,也迴向給一切衆生。」並稱這是「迴向殊勝」。文革結束,宗教政策恢復了,許多當年曾經批鬥過他的人,來嘎秋仁波切面前請求懺悔,但他平淡的說:「你們沒什麽可懺悔的,如果不是因爲你們,我就無法修安忍,這是個殊勝的方便。我現在一點也不恨你們,相反,你們大家是有功德的,請不要做什麽懺悔了。」這就是大乘菩薩與衆不同的道德與風範!
實際上,害我的人真和如意寶一樣,是成佛不可缺少的助緣。佛曾說,只有能安忍的人才是真正的佛子。無論是在《入行論》、《佛子行三十七頌》還是在《修心八頌》當中,都爲大乘行者樹立了如是相同的標準。所以,我們面對怨敵,應該像報答大恩上師那樣去報答他們。因爲對於我們修忍辱度的大乘人來說,怨敵就是無窮無盡的寶藏,所以說要「願恆惜此大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