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 張姓營長 信佛經過
談起軍人皈依活佛的,當然很多很多,值得記述的除李長江以外,還有一位張營長,他率領全營弟兄數百人集體皈依。那一次皈依,上至營長,下至伙夫,共計差不多有四五百人,跪滿了一坍墀,全部服裝整齊,那一種熱忱,實在令人感動,他們在炎熱的太陽下,跪在石頭的坍墀地上,恭恭敬敬的跪拜了有一個鐘頭以上,活佛那一次一點也不馬虎,收起他那若瘋若癲的神態來,徐步安祥,嚴肅威儀的步上台階,聲如洪鐘似的出微妙音,為全營軍人說三皈依。
活佛向來為人皈依,都是三言兩語,最後在皈依者頭上拍一下,就算是完成了皈依三寶的儀式。可是這一次他像似訓練軍隊一樣的,一個人在那裡有說有唱,呼跪叫拜的,把那些皈依的軍人忙得滿頭大汗。太滄和尚說:「那次他們全營軍人的集體皈依,倒不覺得希罕,而是活佛能夠感化他們皈依,更能一本正經,有條有理為他們說三皈依,才是真正稀有呢!真是佛法無邊呵!活佛能夠實踐佛陀的精神,化暴戾而變成祥和。張營長本來是一個冥頑不靈的人,今天居然能服服貼貼,恭恭敬敬唯命是從的皈依三寶,不但我個人感覺稀有難得,就是我們金山江天寺全寺的僧人,都感到意外的出來觀看,當時還有遊客數百人,也圍成一大堆觀看這些軍人集體皈依,我想,就是不信佛教的人,看到這種場面,也會感動的。」
我因太滄和尚敘述說張營長皈依「感覺稀有難得」,便覺得其中一定大有文章可寫,我不能輕易放過,一定要請太滄和尚詳細的告訴我張營長皈依的經過。我問太滄和尚說,他到張營長是一個很頑強暴戾的人,他們皈依了,江天寺全寺僧眾都很高興,是不是他們在沒有皈依以前,張營長和他的部下對金山江天寺內有過不愉快的事件吧?太滄和尚經過我一問,停了一會沒有答覆我的問話,好像在回憶三十多年前的往事,同時又像不大願意說似的,吞吞吐吐的。我知道太滄和尚記性不大好,我說:「太滄和尚想到一點說一點,同時現在已不是軍閥時代,尤其在臺灣軍隊,他們的素質與行為太好了。」我恐怕太滄和尚有所顧忌,不敢說出當時軍人的行為來。經過我這樣一解釋後,他才嘆了一口氣說:「我在金山當了幾十年的職事,最難應付的就是軍隊,最害怕的也是軍隊,你過去也曾聽說過,我在蘇北收租時說錯了一句,差一點就給軍隊槍斃了,現在要我再談這些事,真有點「談兵色變」了,又說:「這位營長是不是姓張,我也老昏了,恐怕說錯了,又會惹禍。」我心裡對他這種顧忌感到好笑,也覺得很可憐,唉!這也難怪,他過去在金山當家,受軍人的侮辱太大也太多了。
過去在大陸上的軍隊是沒有營房的。如果說有,那就是把佛教的寺院當作軍隊的營房在使用。在普陀山,有一位軍官朋友也是江蘇同鄉韓先生(此人現在台灣)對我說:「我們部隊駐防過的地方,就同你們普陀山海裡鹹水一樣,經過海水淹的地方,不但不能長稻穀,連草也不生了。為什麼我要說這些話呢?因為一九四九年有一次大颶風,把海水打上淡水田;當時的稻穀受災,他們說這一地區不知要經過多少年才能恢復生長呢!那時普陀山每家寺院都駐滿了軍隊,有的不講道義的士兵們,把山上的樹木,寺內的用具,破壞殆盡,弄得出家人,苦不堪言!」韓先生有感於此,慨然說出這句良心話來。閒話少說,我們還是來請太滄和尚談張營長的為人吧!
三四 慨談往事 活佛受辱
提起張營長來,不但我們金山江天寺的人遭他的侮辱,就是一向與人無爭的金山活佛,也遭過他們兩三次之多的侮辱和毒打。我聽到這裡,連念了幾聲「阿彌陀佛」,又繼續聽太滄和尚說下去,「他們部隊駐在我們寺內,除吃飯不吃我們的,因為素食他們吃不來,其他什麼都用我們的,有時連燒的柴草也要我們供給,最使人痛心的是他們不愛惜我們的東西,好的新的桌椅、用具拿了去,能夠有破殘的交還給我們,就是大幸了,好的桌椅也被他們砍了燒茶,古語說得好「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何況我們是慈悲忍辱的出家人呢!
我們寺裡差不多所有的僧眾,都償過張營長的厲害,甚至連佛像也遭過他的褻瀆。我說:「他怎麼這樣不講理,駐在佛寺內,豈能辱及佛像,這是我們的最高信仰,他們怎麼可以亂來。」太滄和尚說:「我不是說過,他們是不講理的,我們有理不敢說的呀!何況我們佛寺在他眼裡,就是替軍隊建築的營房呢!」
「你想,在他們營房裡怎麼可以供佛像呢?同時張營長又是一個基督教徒,基督教徒看到出家人和佛像,就好像遇見了仇敵一樣毒恨和討厭,如果不是他們利用寺院當他們的營地及自己的官階還小的話,看他那副窮凶極惡的樣子,真有燒毀佛寺及殘殺僧尼的可能。唉!其實過去我們佛教寺院遭受這兩種人的摧殘和破壞也不少了,民國以來,掀起數次毀廟興學的風潮,提倡的人,還不都是基督徒嗎?問題越談越多,話也越說越遠,還是來談金山活佛的事好了。」
三五 高山跌下 衣破皮穿
金山活佛,不常在寺內,他也沒有在金山江天寺常住負責任何的責任,與他們駐軍更沒有關係,老兵們看見活佛有點像濟公一樣,瘋瘋癲癲的,當然常找活佛開玩笑。活佛的忍辱心也很大,等同圖畫上繪的小孩子們戲弄大肚子彌勒菩薩一樣,有時把活佛的合掌尖的帽子拿下來,拋上天空,把活佛的鞋子脫下來,丟到河裡去,但活佛都不生氣的,因此老兵們對活佛倒很好。最可怕是那位基督徒張營長,因為信仰的不同,他的排外性特別強,連循規蹈矩的法師尚且看不順眼,何況這樣一位瘋癲作態的金山活佛呢?
最大的原因還是活佛每天夜間不睡,深更半夜的跑到高山去,放大聲音唱念他的「誰念南無阿彌陀佛」的名號,在修學佛法的人看起來,這是了不起的大修行人,可是在這位基督徒的張營長看來,那就不是如此的想法了。他以為這個瘋和尚故意和他搗蛋,正當他們睡得好夢正熟的時候,往往在夢中給他念佛聲吵醒,擾亂他的睡眠,使他覺得厭煩。他曾警告過活佛,不准他夜裡再到山上去「鬼叫」,可是我們這位活佛,那裡肯聽他的招呼;他仍然是每當更深人靜,萬籟無聲時,讓悅耳清澈的念佛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進人們的耳鼓。
有一天張營長氣起來了,他派了兩個人,夜裡去山上等著,想要暗中加害活佛,他想等活佛到山上念佛時,就把他打下山去,跌死這個瘋和尚,以出心頭之氣。活佛哪裡知道有人暗中在那裡設計陷害他呢!他還是如往常一樣的在深夜裡爬上了高山,徐步經行,念他的佛號。因為那山上的路他已是走慣了,所以他慢慢的走著,仰天引吭高歌一般的念著「誰••••••念•••南•••無•••阿•••彌•••陀•••佛」,正在這時,那兩個奉命來暗害活佛的士兵,乘活佛不備之時,從一旁閃出,大喝一聲:「瘋和尚下去!」之後盡力一推,把活佛從山上推下山澗,從高高山上,一直滾跌入深深的山澗下去了。
活佛冷不防遭此突擊,一句佛號還沒有念到一半,給他一拳打將山下去,衣服也被樹枝荊棘撕毀,皮肉也給碰傷了幾處,兩個士兵見目的已達,一溜煙的跑回去交差了。張營長經士兵回去報告他們把那個瘋和尚打下山去了,一直聽到活佛如滾水桶似的滾下山坡,他想他也是死多活少了。可是張營長又恐怕鬧成命案,便不准士兵向外聲張,靜聽第二天的好消息。張營長不禁暗中歡喜,可是意外的是,那個瘋和尚沒有死,第二天他仍然出現在江天寺內,不過衣服多了幾個破洞罷了,並不如他所想的,跌死在山澗之內,空費了一場害人的心機。
三六 稱念佛號 意外奇辱
第二天夜裡,那個跌不死的瘋和尚又在高山頂上,發出如洪鐘一般的聲音,念起他的佛號來了,直把張營長氣得眼冒金星,恨不得馬上派人去把他抓來槍斃了才稱心。可是這地方上都恭敬這個瘋和尚,而且稱他什麼活佛,他也沒有犯罪,當然不能隨便殺人,可是讓這瘋和尚每天這樣疲勞轟炸,對他的精神威脅太大!他想:「我所奉的是耶和華上帝,現在每天耳中所聽到的,反而是魔鬼們念的阿彌陀佛,實在令人難受,我一定要對付他,狠狠的揍他一頓,永久不准他再在夜間念佛。」
一天張營長派人把活佛找來,沉下臉來對活佛說:「你這幾天,每天夜間在山上鬼叫,鬧得我們全營的人,夜間都不能睡,我警告你,從今天起,不准你再在夜裡鬼叫,知道吧!」金山活佛笑笑說:「我是人,我念的是佛號,你怎麼說我是鬼叫?再說我也念了有幾十年的佛,我們寺內駐軍也不知換了多少次,從來也沒有人阻止我的修持,也沒有人說我擾亂了他們,我們寺內數百僧眾,他們也是按時入睡,按時起身,也沒有說我妨礙了他們的事,獨你這位先生今天要禁止我念佛!」
張營長腦羞成怒的罵道:「你這瘋和尚,整夜不睡,滿山鬼叫,有意和我搗蛋,我要槍斃你!」手槍拿出威嚇活佛,活佛看他在盛怒之下,也不和他正面衝突,改口說:「對不起,營長,這是我的習慣,我不是鬼叫!我念的是南無阿彌陀佛,你知道有阿彌陀佛嗎?你相信不相信有佛菩薩?」張營長冷笑一聲說:「你這種崇拜偶像,是迷信,是愚痴,我不但不相信,我還要制止,不准你念。」活佛看他的聲音又大起來了,像真要去打毀佛像的樣子,於是慢慢的說:「那麼不准我念佛,我又念什麼?信什麼呢?」張營長看活佛自言自語說:「不念佛,要念什麼?信什麼?」以為活佛給他的威嚇有了改變,可以藉此向他傳教,如果此人能改信我主耶穌,必有號召的力量,忙說:「你可以改念我主耶穌,他是救世主,他被釘在十字架上為世人贖罪,他偉大,他博愛,念了馬上可以得救,念他比念佛的效力大。」活佛存心與他玩「三昧」說:「要我改口念耶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