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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史實】【轉貼】歷史上的大暖化~讓蒙古帝國差點併吞歐洲,讓法國葡萄酒獨步全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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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史實】【轉貼】歷史上的大暖化~讓蒙古帝國差點併吞歐洲,讓法國葡萄酒獨步全球

讓蒙古帝國差點併吞歐洲,讓法國葡萄酒獨步全球
        

文明的去留,就像擲硬幣,正反機率各是二分之一

看一千年前的大暖化,如何重新分配世界文明的版圖!

昔日豐美的水草漸成荒漠,逼得成吉思汗的子孫一路向西征討,蒙古鐵騎踏過多瑙河直達奧地利;寒冬日褪的歐洲,農作從勉強溫飽到豐收富饒,為近代歐洲的誕生揭開序幕;暴烈的乾旱席捲美洲和南亞,將壯麗興旺的馬雅帝國和吳哥窟化為鬼城,就此埋沒於荒煙蔓草。


一千年前,地球經歷了一場至為關鍵、禍福相隨的升溫期。長達五百年的溫暖氣候,讓全球人類文明的消長因而翻盤:它讓歐洲步入興盛期、復活節島立起巨石像,卻也讓中國華北鬧出大飢荒、吳哥窟加速覆滅、馬雅文明土崩瓦解。


作者運用深厚的考古學知識,從北極區零星散布的古斯堪地納維亞人鐵釘、吳哥城淤積的灌溉溝渠、馬雅人荒廢的水山、日韓官員的櫻花紀錄中,交叉比對各種替代性氣候資料,找出各地氣候的遙相關證據,重現中世紀的大暖化現場;並列舉北極、歐、亞、非與南半球等地的文明興衰,說明大暖化造成的正、負面影響,遠遠大於人類的想像。


千年前的人類以機動遷徙、食物來源多樣化、有組織地蒐集氣候常識及遠距離貿易等對策,因應變動不居的環境,卻帶來截然不同的結果。因此,絲路、季風與駱駝商隊將歐、亞、非連成一氣,世上首次出現不折不扣的全球性經濟;平原印地安族卻棄置查科峽谷,遷徙他處,昔日聖城十室九空。


現今人類正處於氣候遽變的時代,當前關於氣候變遷的辯論,多半鎖定暖化、異常氣候及海平面上升等議題,幾乎沒有人去探究幾百年前的氣候變化。中世紀溫暖期的歷史告訴我們,暖化對人類與文明的影響好壞參半,人類應吸取歷史的經驗,善用眼前的機會,開發適應新環境的方法,迎接充滿挑戰的全球暖化時代。

導讀

以古鑑今窺未來

許晃雄(台灣大學大氣科學系教授)

在這高度不確定性的年代,
人類彷彿徬徨於十字路口的孩童,不知何去何從。
有人質疑氣候學家模擬推估的可靠性,
也有人想到何不從地球的歷史活頁書尋找相似的歷史事件,
以古鑑今,或許還可窺未來。
歷史上的溫暖事件很多,
最近的一次是所謂的「中世紀溫暖期」,
發生於西元八○○至一三○○年間。

相對於其他更早的暖化事件,地球歷史書記載的中世紀溫暖期資訊還算豐富。
雖然已經有不少學術研究探討中世紀溫暖期各地的氣候特性,
卻難窺其貌,甚至還在爭論中世紀溫暖期是否是全球現象。

費根參考許多研究結果,
認為或許我們仍無法確定暖化現象曾發生在地球的每一個角落,
但無庸置疑的是,暖化發生在地球的許多角落,全球暖化有跡可尋。

不僅如此,費根還發現長期乾旱是許多地區的共同特徵,
在歐洲、歐亞大陸的乾草原、北極圈、美國西部、熱帶太平洋、中國、印度、中南美都曾發生過。


無巧不成書,氣候學家推測廿一世紀的全球暖化將使得內陸地區的乾旱更加嚴重,某
些地區的豪雨事件將更為頻繁而劇烈。
這意味著兩極化的氣候變遷,套句時下的流行用語,就是「M型氣候」。

溫度高的大氣能容納更多水氣,
亦即較不易飽和;
一旦飽和,
卻又可以凝結出較多的水滴,
降至地面成雨,
因此雨量變多。

水氣凝結時,
會釋放出大量的熱量,
使得天氣系統更為激烈,
豪雨事件因而更加頻繁與劇烈。

相反的,在半乾燥地區(如撒哈拉沙漠南側的撒赫勒地區),
因為空氣能容納更多的水氣,
因此更不容易飽和,
地面蒸發將更加快速,
地表更乾燥,
發生乾旱的機會更高。

費根發現,這樣的情境曾發生於中世紀溫暖期,
更擔憂歷史即將重演,
漫長乾旱成為廿一世紀暖化地球上的普遍現象。

他根據大量的文獻與資料,抽絲剝繭,得到這個結論,
讓人眼睛為之一亮,顯現其身為傑出人類考古學家的過人功力。

若將豪雨、颱風比喻成急性腸胃炎,
乾旱就是中老年人的慢性疾病,來得無聲無息,無法立即根治,
情況好的還可以長期治療,差的則為時已晚。

乾旱不像滂沱大雨、颱風,如萬馬奔騰般撲天蓋地而來。
它的腳步緩慢卻持續而堅定,
經常為我們所忽視,驚覺它的存在時,
早已深受其害而不自覺。
費根的神來之筆,將之隱喻為「氣候房間裡的無聲大象」,再恰當不過。


費根雖然連結了溫暖氣候與人類社會的演進,
卻也不斷提醒讀者,
漫長乾旱只是因素之一,
人類的不當作為或反應往往才是導致社會無法永續的主因。

比如,「(馬雅)人可以造水山或數百公頃的灌溉溝渠,
但面對乾旱、洪水、聖嬰現象的自然威力,終究還是束手無策,
特別是統治者對供養其民生所需的人民所受的苦難視而不見或毫不關心」。

相反的,居住在美西大盆地的人「靠著對環境的了解和善於利用機會的本事,他們存活了下來,
而在至為嚴峻的環境,
經歷數千上萬年無比嚴重的洪水、乾旱所淬煉出的生活方式,
也因此賡續不絕。」。


一千年前的溫暖地球與普遍性的乾旱,若與氣候學家推估的未來全球暖化相比,恐怕是小巫見大巫。
中世紀溫暖期的經驗,是否真如費根所言那般值得借鏡?
我們無法預知,卻值得參考。
我們只知道,
面對二○○三年炙熱的夏天與乾旱,
科技發達、經濟民生富裕的西歐有數萬人喪生,經濟民生嚴重受挫,和先民一樣束手無策。
費根對「大暖化」的看法或許不完全正確,
但無庸置疑的是,
他的觀點的確可以刺激我們對中世紀溫暖期氣候與人類社會的了解,
更提醒我們過去發生過的事,未來也可能發生。
以古鑑今窺未來,閱讀本書無疑是一場豐盛的知識饗宴。

推薦序 過去的未來:人類迫在眉睫的天誅(李匡悌)
推薦序 以古鑑今窺未來(許晃雄)

序章 歷史上的大暖化
    
地球上諸多社會的興衰,都受到中世紀升溫現象的影響。在氣溫較高的那幾百年間,氣候既造福人類,也危害人類。這段時期為人類如何因應氣候危機提供了諸多借鏡,揭示了氣候帶來的機會與浩劫,間接促成了現今文明版圖的配置。

第一章 暖化時期
中世紀溫暖期大大造福了歐洲,使其寒冬褪去、夏天延長,農作從勉強溫飽到豐收富饒,邁入了璀璨的中世紀盛期。

第二章 窮人的斗篷
中世紀溫暖期降臨,使歐洲的冬夏對比不再鮮明,冬天變得較暖和,作物生長季變長,夏天更熱,並促進人口成長、城鎮興起、農業改革、漁業興盛、森林砍伐與戰爭,為歐洲帶來嶄新的面貌。

第三章 上帝的連枷
歐亞之間的大草原綿延不絕,為策馬奔馳的蒙古軍鋪路,一路向西,眼看歐洲就要納入蒙古囊中,成吉思汗的孫子拔都卻班師回朝……若乾旱未及時終止,說不定蒙古帝國就能併吞歐洲。

第四章 摩爾人的黃金買賣
一千年前,身為黃金貿易賣方的摩爾人調整其社會,累積預測氣候的知識、組織祕密會社,以因應沙漠突如其來的極端氣候,兼有耐旱的駱駝,使伊斯蘭世界與西非之間的黃金貿易異常興盛,一場遍及全球的黃金貿易就此展開。

第五章 伊紐特人和卡魯納特人
中世紀溫暖期帶來較暖和的冬天,使斯堪地納維亞的穀類生長季變長,北方海域的結冰狀況也有改善,北極區浮冰群往後退,古斯堪地納維亞人開始冒險遠離海岸,前進北極區,遇上了白令海峽的伊紐特人,從而促成兩個世界的短暫相遇。

第六章 超級大旱時期
中世紀溫暖期期間,美國西部飽受超級大旱蹂躪,陷入貧乏和苦難,莫哈韋沙漠和「大盆地」變得不宜人居。矮松果減產、食物取得變得較不易、營居群只在走路可取得水源的範圍內搜尋食物;食物爭奪變激烈,社會關係緊繃。然而,靠著搜尋食物與水源分布的知識,他們存活了下來。

第七章 橡實與普埃布羅人
漫長而一再降臨的乾旱,讓加州與「大盆地」的橡實大量減產,楚馬什人以漁獲彌填補食物短缺;美國西南部查科峽谷的普埃布羅人,則選擇遷居他處,原先建造的神聖殿堂,淪為斷垣殘壁。

第八章 水山的統治者
在遙遠南方的中美洲,古馬雅文明正值巔峰。不幸的是,中世紀溫暖期的乾旱降臨,帶來慘不忍睹的破壞,造成數千人喪命;沒有雨水,馬雅人高聳的水山形同虛設,盛極一時的文明局部土崩瓦解,十室九空。
 
第九章 齊莫爾王國君主
就在怎麼看都不可能誕生文明的秘魯北部海岸,千百年間,接連有數個富裕國度興起。齊莫爾王國就是其中之一,靠著農耕、捕魚與長距離貿易,齊穆人化解了乾旱與艱困環境帶來的衝擊。

第十章 迎風航行的玻里尼西亞人
中世紀溫暖期期間,太平洋東部沿岸許多地區氣溫升高,陷入乾旱;與此同時,海上卻吹起罕見的西風,玻里尼西亞人因而得以向東航行,登上杳無人煙的玻里尼西亞諸島,更在最偏遠的復活節島上,立起神祕的巨石像。

第十一章 飛魚海洋與吳哥窟的覆滅
一千年前,南亞、東南亞,還有從尼羅河到中國的印度洋沿岸地區,有數百萬人生活在季風及季風與聖嬰、反聖嬰的複雜關係的擺布之下,造成尼羅河洪水水位降低、東非乾旱、西南季風強勁及印度洋航海路線改變。東南亞的高棉則建造了一個脆弱的人工環境,碰上季風區必然發生的超大旱澇,一旦受損即無法翻修,以致無法永續運作,宏偉的吳哥窟最終埋沒於荒煙蔓草之間。

第十二章 中國之患
漫長的乾旱、不規律的季風雨與突如其來的洪水,經常將糧食和生產糧食者摧毀殆盡。七千多年來,八十六萬五千平方公里的黃河流域一直是中國華北人民苦難的淵籔。在此,全球氣候力量左右了中世紀中國社會的禍福。

第十三章 無聲的大象
漫長乾旱是中世紀溫暖期潛伏的無聲惡徒,它是氣候房間裡的無聲大象,而不可測的南方震盪活動,則是這頭野獸破門而出的因素。一千年前的世界,全人類抱著保守的心態過活,敏於提防氣候變化的危險。中世紀大暖化的歷史提醒我們,人類最大的資產乃是善用降臨眼前的所有機會,迎向充滿挑戰的未來。

看一千年前的大暖化,如何重新分配世界文明的版圖

昔日豐美的水草漸成荒漠,逼得成吉思汗的子孫一路向西征討,蒙古鐵騎踏過多瑙河直達奧地利;

寒冬日褪的歐洲,農作從勉強溫飽到豐收富饒,為近代歐洲的誕生揭開序幕;
暴烈的乾旱席捲美洲和南亞,將壯麗興旺的馬雅帝國和吳哥窟化為鬼城,就此埋沒於荒煙蔓草。

文明的去留,就像擲硬幣,正反機率各是二分之一。

一千年前,地球經歷了一場至為關鍵、禍福相隨的升溫期。
長達五百年的溫暖氣候,讓全球人類文明的消長因而翻盤:
它讓歐洲步入興盛期、復活節島立起巨石像,
卻也讓中國華北鬧出大飢荒、吳哥窟加速覆滅、馬雅文明土崩瓦解。

作者運用深厚的考古學知識,
從北極區零星散布的古斯堪地納維亞人鐵釘、
吳哥城淤積的灌溉溝渠、
馬雅人荒廢的水山、
日韓官員的櫻花紀錄中,
交叉比對各種替代性氣候資料,
找出各地氣候的遙相關證據,重現中世紀的大暖化現場;
並列舉北極、歐、亞、非與南半球等地的文明興衰,
說明大暖化造成的正、負面影響,遠遠大於人類的想像。

千年前的人類以機動遷徙、
食物來源多樣化、
有組織地蒐集氣候常識及遠距離貿易等對策,
因應變動不居的環境,卻帶來截然不同的結果。
因此,絲路、季風與駱駝商隊將歐、亞、非連成一氣,
世上首次出現不折不扣的全球性經濟;
平原印地安族卻棄置查科峽谷,遷徙他處,昔日聖城十室九空。

現今人類正處於氣候遽變的時代,
當前關於氣候變遷的辯論,多半鎖定暖化、異常氣候及海平面上升等議題,幾乎沒有人去探究幾百年前的氣候變化。
中世紀溫暖期的歷史告訴我們,
暖化對人類與文明的影響好壞參半,
人類應吸取歷史的經驗,善用眼前的機會,開發適應新環境的方法,迎接充滿挑戰的全球暖化時代。

作者簡介
布萊恩.費根(Brian Fagan)

世界知名的考古學作家,加州大學聖塔芭芭拉分校人類學名譽退休教授,著作等身,
除了致力於將考古學知識推廣給一般大眾,
也編有《牛津人類學指南》等教科書,廣為各大學使用,是進入人類學的最佳讀物。

費根也身兼許多機構的考古學顧問、參與撰寫科普節目的腳本,
如國家地理學會、大英百科全書、BBC、國家廣播網、時代雜誌等。

費根身為考古學家,熟悉古代文明,
自從1999年出版《聖嬰與文明興衰:洪水、饑饉與帝王》一書,
開始闡述他連結氣候與人類歷史的獨特觀點,
已完成《小冰河期》、《漫長的夏天》與本書等科普著作。
費根自稱是「不怕被人譏笑的通才」(unashamed generalist),
撰寫許多科普與通識書籍,比起一些高來高去的學者,更讓人欣賞。
台灣讀者對他毫不陌生,其針對一般讀者寫作的作品廣受讀者喜愛,
除了前述幾本書,《法老王朝》、《古代文明七十謎團》、《古代文明七十發明》都出自其手。

從考古與人類學,跨足氣候變遷,費根一直試圖連結氣候變遷與人類歷史。
正如他所言,氣候決定論(climatic determinism)長期以來被考古學家與歷史學家所唾棄,
他卻對一般人、甚至科學家對古代氣候變遷的輕忽,感到震驚與不解。
他認為從歷史中,我們可以了解古代人類社會如何因應突如其來的氣候變遷與乾旱,作為借鏡。

以往資料不全,氣候與人類社會的關聯被忽視,可以理解;
現今從樹輪、冰芯、深海沉積物等取得的許多氣候資訊,
則讓我們能夠真正地去連結歷史氣候變遷與人類社會的發展。

「這是我們首次能正確評估氣候變遷對古代人類社會的衝擊,了解那是影響人類歷史的許多因素之一,甚至有時候是重要的因素。」

譯者簡介

黃中憲
1964年生,政治大學外交系畢業。
專職翻譯。
譯有
《成吉思汗》、
《美利堅帝國陰謀》、
《新藝術的故事》、
《歷史大哉問》、
《貿易打造的世界》、
《破解古埃及》、
《蒙娜麗莎五百年》、
《米開朗基羅與教宗的天花板》、
《法老王朝》等書。

序章:歷史上的大暖化

「我是萬王之王,奧茲曼迪亞斯,功業蓋物,強者折服!」
此外,蕩然無物。廢墟四周,唯餘黃沙莽莽,寂寞荒涼,伸展四方。
——雪萊,〈奧茲曼迪亞斯〉(Ozymandias,一八一二)(楊絳譯)
博尼托巨宅(Pueblo Bonito)憔悴而沉默地立於峭壁之下,宅內緊密相連的房間頂部大敞,迎向灰色天空。
寒冷刺骨的冬日,一道寒風吹得枯葉和細雪漫天紛飛,落在空蕩蕩的廣場上。
新墨西哥州查科峽谷(Chaco Canyon)上方,雲層低垂,在一月風暴的強風中翻滾迴旋。
寂寥,無邊的寂寥。

一千年前,博尼托巨宅是一處聖地,每逢夏至,壯闊的舞樂聲便在此響起。
方圓數哩內的人蜂擁至此,來到可能是北美西南部最大的普埃布羅族巨宅
(譯注:pueblo,專指美國西南部的印第安族群,也指該印第安族群用土磚建成的聚落建築)。
一一三○年,乾旱降臨查科峽谷,五十年不退,玉米產量銳減。
不出數年,博尼托巨宅人去樓空。
五十年後,查科峽谷幾為空城。
數百年後,原定居峽谷內的古普埃布羅族印第安人搬遷一空,投奔住在水源更充足處的親戚。

如今,在這冬日裡,未見一千年前的鬼魂起來騷擾我、驚醒我。
逝者已矣,早已消失無蹤,不復記憶。
我想起萬王之王奧茲曼迪亞斯,他的功績已被遺忘,他的宮殿只剩斷垣殘壁。

一一一八年―那場大旱襲擊查科的十年前,高棉神君闍耶跋摩二世(Suryavarman II)在東南亞柬埔寨洞里薩湖(Tonle Sap)湖邊登上吳哥王位。
幾乎就在登基後,他便開始建造他的曠世傑作吳哥窟。
為了建造這座集王宮和廟宇於一身的建築,他動用數千名子民,旨在世間重現印度教裡具有數座聖山的宇宙,而這一切只為服務這位神君。
蘇耶跋摩二世和其後幾位繼任者創建了一個中央集權的宗教理想國,其存續倚賴集約式水稻耕種,靠著運河、蓄水池與夏季洪水來灌溉。

如今,吳哥窟的高塔不復金碧輝煌,廟宇的彩繪不復艷麗,但仍令人悠然神往:
錯綜複雜的階梯和迴盪著跫音的長廊,上頭裝飾著連綿不斷的浮雕,刻畫浩浩蕩蕩的皇家列隊、行進中的軍隊,還有預示天堂歡樂的曼妙跳舞女郎。
然後,你從遐想中醒來,領悟到這是個死寂之地,已凍結在史上的某一刻。
在鼎盛之際,建造者拋棄了它,原因大概是乾旱讓稻田乾涸,使他們斷了糧。

我再次想起奧茲曼迪亞斯。
吳哥窟徒留給人霸業盡成空的枉然和惆悵。

查科峽谷和吳哥窟默默訴說著氣候對人類社會的影響,不管是好是壞。

蘇耶跋摩二世的忠心子民辛苦建成吳哥窟後不久,沙特爾聖母大教堂(Notre Dame de Chartres)在法國北部立起。
這座哥德式大教堂在一一九五年左右開始興建,只花了二十五年就完成,為該地第六座教堂,是石頭與玻璃打造的建築奇蹟。
沙特爾大教堂和吳哥窟同屬曠世之作,但前者至今仍生氣勃勃,依舊為人間服務,石頭與玻璃在此化為永恆的奇蹟。
玻璃鑲嵌於高聳的橫梁和優雅的拱券之間,在沙特爾大教堂處處可見。
陽光穿過玻璃射進教堂,化為寶石般的光彩,營造出玄妙的氣氛。
沙特爾依舊將天堂帶到人間,連結世俗與性靈,一如一千年前。
在此,過去未死,仍活在人們心中。

建造沙特爾時,歐洲處於較溫暖的氣候,多年來連年豐收。
受惠於此的人們感謝上帝,感謝天地間不知名的力量賜予他們豐饒,於是建造大教堂謝恩。

內文
序章:歷史上的大暖化

「我是萬王之王,奧茲曼迪亞斯,功業蓋物,強者折服!」
此外,蕩然無物。廢墟四周,唯餘黃沙莽莽,寂寞荒涼,伸展四方。
——雪萊,〈奧茲曼迪亞斯〉(Ozymandias,一八一二)(楊絳譯)

博尼托巨宅(Pueblo Bonito)憔悴而沉默地立於峭壁之下,宅內緊密相連的房間頂部大敞,迎向灰色天空。
寒冷刺骨的冬日,一道寒風吹得枯葉和細雪漫天紛飛,落在空蕩蕩的廣場上。
新墨西哥州查科峽谷(Chaco Canyon)上方,雲層低垂,在一月風暴的強風中翻滾迴旋。
寂寥,無邊的寂寥。

一千年前,博尼托巨宅是一處聖地,每逢夏至,壯闊的舞樂聲便在此響起。
方圓數哩內的人蜂擁至此,來到可能是北美西南部最大的普埃布羅族巨宅
(譯注:pueblo,專指美國西南部的印第安族群,也指該印第安族群用土磚建成的聚落建築)。
一一三○年,乾旱降臨查科峽谷,五十年不退,玉米產量銳減。不出數年,博尼托巨宅人去樓空。
五十年後,查科峽谷幾為空城。
數百年後,原定居峽谷內的古普埃布羅族印第安人搬遷一空,投奔住在水源更充足處的親戚。

如今,在這冬日裡,未見一千年前的鬼魂起來騷擾我、驚醒我。
逝者已矣,早已消失無蹤,不復記憶。
我想起萬王之王奧茲曼迪亞斯,他的功績已被遺忘,他的宮殿只剩斷垣殘壁。

一一一八年―那場大旱襲擊查科的十年前,高棉神君闍耶跋摩二世(Suryavarman II)在東南亞柬埔寨洞里薩湖(Tonle Sap)湖邊登上吳哥王位。
幾乎就在登基後,他便開始建造他的曠世傑作吳哥窟。
為了建造這座集王宮和廟宇於一身的建築,他動用數千名子民,旨在世間重現印度教裡具有數座聖山的宇宙,而這一切只為服務這位神君。
蘇耶跋摩二世和其後幾位繼任者創建了一個中央集權的宗教理想國,其存續倚賴集約式水稻耕種,靠著運河、蓄水池與夏季洪水來灌溉。

如今,吳哥窟的高塔不復金碧輝煌,廟宇的彩繪不復艷麗,但仍令人悠然神往:
錯綜複雜的階梯和迴盪著跫音的長廊,上頭裝飾著連綿不斷的浮雕,刻畫浩浩蕩蕩的皇家列隊、行進中的軍隊,還有預示天堂歡樂的曼妙跳舞女郎。
然後,你從遐想中醒來,領悟到這是個死寂之地,已凍結在史上的某一刻。
在鼎盛之際,建造者拋棄了它,原因大概是乾旱讓稻田乾涸,使他們斷了糧。

我再次想起奧茲曼迪亞斯。
吳哥窟徒留給人霸業盡成空的枉然和惆悵。

查科峽谷和吳哥窟默默訴說著氣候對人類社會的影響,不管是好是壞。

蘇耶跋摩二世的忠心子民辛苦建成吳哥窟後不久,沙特爾聖母大教堂(Notre Dame de Chartres)在法國北部立起。
這座哥德式大教堂在一一九五年左右開始興建,只花了二十五年就完成,為該地第六座教堂,是石頭與玻璃打造的建築奇蹟。
沙特爾大教堂和吳哥窟同屬曠世之作,但前者至今仍生氣勃勃,依舊為人間服務,石頭與玻璃在此化為永恆的奇蹟。玻璃鑲嵌於高聳的橫梁和優雅的拱券之間,在沙特爾大教堂處處可見。
陽光穿過玻璃射進教堂,化為寶石般的光彩,營造出玄妙的氣氛。
沙特爾依舊將天堂帶到人間,連結世俗與性靈,一如一千年前。
在此,過去未死,仍活在人們心中。

建造沙特爾時,歐洲處於較溫暖的氣候,多年來連年豐收。
受惠於此的人們感謝上帝,感謝天地間不知名的力量賜予他們豐饒,於是建造大教堂謝恩。


一千年前世界生機勃勃,繽紛多彩,許多地方出現乍起乍落的文明、強大的君主與地方性戰爭。
駱駝商隊、絲路與季風將歐、亞、非洲許多地區連成一氣,世上首次出現不折不扣的全球性經濟。
但大部分人仍靠著三五成群結伴打獵或僅供溫飽的農業過活。
靠土地勉強維生時,農作一歉收,生計就出問題。
透過考古學,透過挖掘大城市遺址、洞穴和不起眼的貝丘,透過高緯度北極區零星散布的古斯堪地納維亞人鐵釘,透過歷史文獻和口述傳統,今人早已了解當時的世界。
然而直到現在,我們才開始了解當時較溫暖的氣候對人類有何等深遠的影響。
本書就在探討西元八○○至一三○○年那五百年間氣候的變化—其實可以說是在探討那期間的全球暖化現象,以及那些變化對一千年前世界的影響。
當時的氣候變化一如今日,並非呈直線,而是有起有落,且因地而異。
但那些起落遵循某種趨勢,我們可以在事後勾勒出來。
氣候變化對人類未來有何影響,從這時期的歷史可以得到不少借鑑。


「中世紀溫暖期」(Medieval Warm Period)一辭,乃是五十年前英國氣象學家休伯特.蘭姆(Hubert Lamb)所創。
他利用氣候學和歷史的多種線索,描述約西元八○○至一二○○年間那段歷史。
在他筆下,這四、五百年間的氣候較溫暖宜人,使歐洲豐收頻頻、古斯堪地納維亞人得以登陸格陵蘭和北美。
「中世紀溫暖期」結束後,換上為期六百年極不穩定的氣候和氣溫較低的環境,即所謂小冰河期(Little Ice Age)。


小冰河期(泰晤士河結冰封凍的時期)留下的紀錄較為翔實,因而今人對這時期早已有相當深入的了解。
那時有饑荒和強烈暴風雨,偶爾出現出奇寒冷的冬天。
但不久前,中世紀溫暖期仍是氣候學上的謎團。在人類造成的全球暖化受到科學界注意的許久以前,在古氣候學仍在萌芽之際,蘭姆撰文探討了這個問題。
如今,我們對中世紀溫暖期的了解更甚於他。
拜樹輪研究之賜,我們現在對於至少一千年前歐洲、北美西南部的季節性降雨和氣溫,已有詳盡的理解。
接下來的章節會穿插專欄,說明我們研究史前氣候的一些方法。
取自格陵蘭、安地斯山等地高海拔處的冰芯,為過去兩千年的冷暖週期變化提供了重要資料;太平洋小環礁熱帶珊瑚的成長層,也記錄了過去千百年來的氣候變遷。
透過研究全球各地樹輪的序列,中世紀溫暖期略具架構但仍晦暗不明的氣候慢慢有了清晰的輪廓。


中世紀溫暖期期間,歐洲人建造大教堂,古斯堪地納維亞人航向北美,但根據新研究逐漸勾勒出的面貌,在氣溫較高的那幾百年間,氣候既造福人類,也危害人類。
那時氣溫的確逐漸升高,於是大部分地區的冬天變得較舒適,夏季變得更長,但氣溫變化只有幾度,也不是每個地方都一定變得比較暖。
在那幾百年裡,太平洋東岸的天氣涼爽乾燥,幾度出現突如其來的氣候驟變,特別是乾旱。
漫長的中世紀乾燥期加速了查科峽谷和吳哥窟的覆滅,促成馬雅文明局部土崩瓦解,使中國華北數萬農民餓死。

內文
這時期的乾旱有很大一部分可歸因於太平洋上頑強的反聖嬰現象,特別是約一一○○至一二○○年間,但氣候改變不是唯一的禍首(見第九章探討反聖嬰現象的專欄)。
凡是有點頭腦的人,都不會認為是氣候「促成」本書探討的所有經濟、政治、文化上的變化。
這種環境決定論―認為氣候造成歷史上諸多重大變動的觀念,遠在四分之三個世紀以前就遭到駁斥。
氣候變化對人類社會的影響通常更為間接。

撰寫本文時,我曾到附近沼澤區的岸邊散步。
我拾起小石頭,丟進靜止不動的水面。
噗通一聲,石頭消失無蹤,但落水處漾開的漣漪呈同心圓往外向岸邊擴散,過了出奇漫長的時間,最後一道微波才消失。
古代氣候變化的影響也是如此。
與其說是乾旱、洪水期或聖嬰現象之類重大變化的直接衝擊改變了政治或社會,不如說是這類重大變化的影響,以難以察覺的方式在社會裡慢慢發酵,促成了政治或社會的改變,例如出現新的蓄水方法、栽種較耐旱的穀類作物、出現蒐集資料以預測降雨的祕密會社之類的新組織。
本書不只探討暖化和其他氣候現象,也著重於探討一千年前的人類社會如何因應氣候改變。

人類始終居住在變化莫測的環境裡,變動不居的環境使人類必須把握任何機會,不斷適應短期和長期的氣候變化。
千年前世界的迷人之處,在於我們現今取得的氣候學資料,正足以檢視過去不為人知的層面;在某種程度上,去檢視加速吳哥窟覆滅,或迫使蒙古的馬上游牧民族尋找新牧草地的氣候暗流。
這些不起眼的暗流,如今卻成為歷史研究基本的一環,但在十年前大概乏人問津。

本書探索的古代社會,既有眾所周知者,也有鮮為人知者。
我相信,若不將觸角延伸到歐洲以外的遙遠地區,使不可能理解中世紀溫暖期的深遠影響。
在較溫暖的那幾百年裡,氣候變暖帶給歐洲極正面的影響,歐洲大陸進入中世紀盛期。
氣溫升高和隨之而來的降雨模式變動緩慢而悠遠地影響了全球,這帶來機會,也帶來浩劫。


影響之一就是使分屬不同文化而相隔遙遠的社會往來更加頻繁。
例如氣候變暖降低了北大西洋的結冰程度,使古斯堪地納維亞人得以駕船橫越大海,前往冰島、格陵蘭和更西邊的地方,從而在巴芬島(Baffinland)遇見以狩獵、採集為生的因紐特人(Inuit)。
太平洋的聖嬰活動偶爾降低了東北信風盛行的威力。玻里尼西亞水手往北、往東航行,使地球上最偏遠的部分島嶼從此有人類定居。
在氣溫較高的那幾百年,歐洲境內有愈來愈多黃金是駱駝從西非橫越撒哈拉沙漠運來的。
強勁的西南季風使紅海、阿拉伯半島及東非的居民,能夠一口氣橫越印度洋,抵達印度和更遠的地方。
這些跨越長距離的往來,和許多隨著人類社會的政治情勢演變、氣候變遷而消長的往來關係,都改變了歷史。


內文
不幸和機會總相伴而來。
將目光自歐洲和北大西洋移開,轉而注視較乾燥的環境和降雨不穩定的地區,你會發現,同樣是中世紀,在這些地方,乾旱期,乃至幾吋的降雨量,就可能是生死之隔。
當歐洲沐浴在夏季高溫、古斯堪地納維亞人往西邊遠航時,地球上有許多人正飽受酷暑和漫長乾旱的折磨。
從北美許多地區,經中、南美洲,再到遙遠太平洋彼岸的中國華北,地球上一大片地區經歷了數個嚴重而漫長的乾旱期。
撒赫勒(Sahel)地區、尼羅河谷與東非陷入數場乾旱,飽受摧殘。
農民挨餓,文明崩毀,城市瞬間瓦解。
考古學和氣候學告訴我們,乾旱是中世紀溫暖期的無聲殺手,讓人類窮於應付的嚴酷現實。

地球上的諸多社會多半都受到中世紀升溫現象的影響,且其中許多還因此而衰落。

現今人類正處於氣候遽變期,且遽變程度可能更甚於一千年前。
全球氣溫逐步上升,伴隨從海嘯到颶風等多種與氣候相關的天災。
科學家潛心探究遽變之際,好發議論者和末日預言者大聲宣稱人為的全球暖化將帶來何等災難。
但這些人自居為先知,卻幾乎不曾費心去探究幾百年前、幾千年前的氣候變化,只會以帶有政治立場的心態,討論一千年前的氣溫是否比現在還高。
事實上,當時的氣溫並不比現在高。
我們已進入持續暖化的時期,這時期至少可回溯至一八六○年,而造成持續暖化的禍首是人類活動(即石化燃料釋出的溫室氣體)。


全球暖化是否是人為造成的漫長辯論已經結束,因為科學界已提出確切無疑的論據,說明未來的地球將因人類活動而變得更熱。
討論焦點已開始改變,世人轉而探索如何降低汙染,和在冰帽逐漸融化、海平面漸漸升高的環境下如何生存的長期問題。
當前氣候變遷的激烈辯論,多半鎖定在極端的氣象活動和海平面上升。
冰帽融解和洪澇機率增加,都是不容忽視的大問題。
但中世紀溫暖期的歷史告訴我們,真正可怕的殺手是乾旱,甚至在微幅升溫期亦然。
這殺手行動悄然無聲,且往往叫人掉以輕心。
針對人為暖化世界裡的乾旱,電腦預測的情形(見第十三章)著實令人心驚。
我們已知道,十九世紀的乾旱使熱帶地區死了約兩千萬至三千萬農民,而那期間地球人口比現今還少上許多。
如今我們正進入持續暖化期,已有數百萬人陷入生存危機:
這些人或靠貧瘠的農地過活,或以亞歷桑納州、加州來說,居民是住在靠掠奪地下水和河川以取得供水的大城市裡。


中世紀溫暖期為人類如何因應氣候危機提供了許多借鏡,也提醒我們要有心理準備迎接地球暖化下的長期乾旱。
我們正進入一個新時期,在這期間,人口已大幅增加的地球將有許多人苦於極端嚴重的乾旱、水資源短缺和作物歉收所引發的問題,且更難解決。
我們只能企盼人類善於適應、善於把握機會、善於逢凶化吉的獨特稟賦,能引領我們度過只能以不確定和充滿挑戰來形容的未來。

內文
吳哥窟覆滅

東南亞輝煌高棉文明的興起,季風也是重要推手。
中世紀時,中國人稱東南亞湄公河下游地區為扶南。湄公河三角洲座落著數個富裕王國和為高大土木工事所環繞的聚落,中國從這地區取得銅、金與香料。
中世紀溫暖期開始時,這地區的政治、經濟中心已轉移到上游處的洞里薩,即柬埔寨的中央盆地。
乾季時,洞里薩(意為「大淡水湖」)是一座低淺的大湖,湖水面積約三千平方公里,湖長約六十六公里。
洞里薩河連接此湖與湄公河。
八至十月間的雨季,大量洪水注入湄公河,導致洞里薩河河水逆流,回注洞里薩湖。
湖水暴漲,淹沒周遭原野和森林,最後創造出一個深達九公尺、面積廣達一萬六千平方公里的大湖。
如今,洞里薩湖長一三三至一六七公里,最寬時有五十公里。
洞里薩湖淹沒了森林邊緣,湖中的魚便在這裡繁殖,其中許多魚跟著外流的水往外游,進入湄公河。
十月末期,洪水慢慢退去,使數以百萬計的魚困在泥濘的湖口。
富饒的洞里薩是稻農的天堂,生產的糧食足以維持一個燦爛富裕的文明,前提是當地統治者建造水資源控制體系,管理水的供應。

千百年來,洞里薩都是逐鹿天下者的必爭之地,內戰的戰場。但八○二年,精明幹練的高棉君王闍耶跋摩二世(Jayavarman II)擊敗群雄,建立吳哥國,以印度教信仰,加上武力、納貢,維持國家一統。
闍耶跋摩自稱為神君,藉以鞏固其王朝,子民敬之如神明。
日益集權的政府,將所有資源用於崇拜神君。
每個人,不管是將領、貴族、祭司或平民,都得將個人抱負擺在其次,而將國王長存於世、其生前死後永保神性,視為第一要務。
闍耶跋摩為高棉王國的開國君主,在位四十五年,此後,高棉王國至少經歷三個王朝的統治,並在西元九○○至一二○○年(中世紀溫暖期)季風雨豐沛期間,臻於鼎盛。

闍耶跋摩二世和其後的國王,自視為印度教創世神濕婆的化身,自視為跋摩(varman,「守護者」)。
在他們的統治下,由名門望族組成而受到嚴密掌控的行政體系,監管高棉人民生活的每個層面,掌握由他人負責耕種的土地。
當地農業生產大量的剩餘糧食,讓高棉王國能無止境地建造廟宇。
乾季時,高棉王國傾全國之力,在高棉人眼中的世界中心(即今日大家所知的吳哥)建造一座座人造山丘,在人造山丘上建造愈來愈宏偉的宮殿廟宇。

高棉王國統治者所建的神廟,令埃及法老或馬雅君王的廟宇相形見絀。蘇耶跋摩二世(Suryavarma II)於一一一三年登基,四年後開始興建吳哥窟(又稱吳哥寺)。
這是集美麗、驚奇、磅礡於一身的曠世傑作,每個小地方都仿照人間大地,以重現世界中央的大陸閻浮提(Jambudvipa)。
吳哥窟的最高塔,代表聳立於閻浮提洲中央的須彌山。
四座較小的塔矗立於四隅,代表須彌山四座較矮的山頭,外郭圍牆代表位於世界邊緣的山,牆外護城河代表海洋。
整個吳哥窟飾有長長的精采浮雕,其中有數公尺描繪蘇耶跋摩接見官員、坐在大象上穿越森林、身旁簇擁著披盔戴甲的軍人,還描繪了身材修長性感的天女婆娑起舞,向觀者預示天堂的歡樂。

一一八一年,另一位國王闍耶跋摩七世,在吳哥城(Angkor Thom)附近建造龐大的新都城。
他和之後幾位繼任者,繼續漫無節制大興土木。他建造了塔普倫寺(Ta Proehm)獻給母后。
廟上的銘文記載,這廟宇的工程動用了約一萬兩千人,工人靠六萬六千名農民所種的稻米填飽肚子,從中可以看出,為了維持這個只能以中央集權得不可思議來形容的王國,投注了多大的人力、物力。

在前工業時期,任何文明(例如古埃及文明和馬雅文明)的一切資源都流向中央,因為統治者掌控了被統治者的人力。
高棉帝國是此一中央集權現象的極端例子,因為每個人、每樣東西全都要奉獻給神君,奉獻於讓神君在天上永生不死。
高棉統治者要人民以勞力、穀物納稅,強制要求上貢,不惜任何成本強徵人民建造宏偉神廟。
因此,他們的中央集權國度其實處於隨時可能崩解的脆弱環境裡。


高棉王國倚賴一套精心設計的供水系統,維持國家運作於不輟,而這套系統所需的水,來自一年一度的季風雨。洪水是讓洞里薩湖邊緣得以生產稻米的功臣之一,但水資源管理網除了控制來自天上的雨水,也控制來自山上的水。吳哥窟等高棉神廟,令考古學家和遊客大為著迷,但直到近幾年,科學家才對支撐高棉文明的龐大供水系統有全面而詳細的了解。吳哥的國王和其耗費巨資興建的設施,都倚賴一整年生產的龐大稻米產量,而稻米產量則有賴大量的供水和龐大的灌溉系統才得以取得。一九九四年,「奮進號」太空梭拍攝的雷達照,揭露了所謂「北方大運河」的其中幾段。這條運河用來將北方丘陵的水輸送到兩座水庫(見專欄)。

如今,有一支由羅蘭.佛萊徹(Roland Fletcher)、克里斯朵夫.帕提耶(Christophe Pottier)等人領軍的國際研究團隊,正利用更多美國航太總署的雷達照、先進的全球定位技術,乃至一架超輕飛行器,繪製吳哥的龐大人造景觀。這片人造景觀占地超過一千平方公里,上面有房舍和蓄水池,兩者之間原有小路與水渠相接。曾有三座大水庫(baray)儲存三條河的水,有需要時,就將水庫的水轉送到大神廟的禮池(Ceremonial Pool)和儲水設施,也透過渠道輸送到吳哥南半部的田裡灌溉;河水氾濫時,這三座大水庫也充當蓄洪池。大水庫所蓄的水大概能支應十萬至二十萬人所需,而據估計吳哥人口約有七十五萬。大部分高棉人靠自有的稻田過活,這些稻田則靠雨季時的降雨灌溉。但大水庫有一重要功用,即儲水以備作物歉收時使用。

吳哥帝國到十五世紀時已日漸衰落,吳哥城本身則在十六世紀末期時成為廢城。為何如此,至今仍有激烈爭議。是因為吳哥不再被納入貿易路線?因為歷來國王大肆建造神廟,使國家民窮財盡?還是因為佛教勢力的壯大,使印度教神君不再受到崇拜?最有可能的原因,乃是作物產量遽降。渠道淤積愈來愈高,乾季時,可能會阻斷水的供應,而淤積則是大面積砍伐森林,導致土壤流失的結果。因此,主河道如今位在古代地面的五公尺以下。佛萊徹主持的「大吳哥計畫」(Greater Angkor Project),目前正在研究溝渠和溢洪道。他認為吳哥的水管理系統隨著文明成長而日趨複雜。經過許多世代後,這套系統變得太複雜、太龐大,碰上在季風區必然發生的超大旱澇,一旦受損即無法徹底翻修。高棉人建造了一個脆弱而完全人工的環境,而這環境規模龐大,以致最終無法永續運作。

只要氣溫較低而類似反聖嬰的氣候占上風,夏季季風總會帶來豐沛降雨,但隨著中世紀溫暖期結束,由小冰河期取而代之,氣候可能變得較不穩定,聖嬰、乾旱更為頻繁。這時,不堪負荷的洞里薩水管理系統,大概無法再滿足神君永無饜足的需求。崩潰大概不是一夕間就發生的,而是隨著人民漸漸散居到較小的聚落,緩緩步向死亡。吳哥的建築傑作,最終和猶加敦半島空蕩蕩的馬雅水山一樣,堙沒於荒煙蔓草之間。

內文
捉襟見肘的歐洲小農
西元一二○○年秋,英格蘭南部:寒霧低垂籠樹梢。
犁過的長條形田地上飄著無所不在的毛毛細雨,兩名男子從掛在脖子上的帆布袋拿出小麥籽播種,細雨打濕兩人飽經風霜的臉龐。
他們鼻子扁平,頭髮蓬亂,赤著腳,身穿髒汙的無袖束腰上衣,頭戴草帽,來來回回輕鬆走在田中,邊走邊將種籽撒在淺淺的犁溝裡。
兩人身後,牛拉的耙跟著犁過,泥土覆蓋了剛播下的種籽。
耙是帶有木質尖齒的方形農具,耙齒能插入土裡。他們播完一塊地,接著播另一塊。時間所剩不多。
他們得盡早栽種,以免秋季大雨降臨,將種籽沖離土壤。

栽種作物的例行程序一如四季推移,永遠不變。
這是每個人從小就懂得的道理。
老一輩的人想起過去寒冷陰鬱的日子,那時寒意無所不在,即使披上綿羊皮斗篷都無法驅除。
他們還想起有那麼些年,天空萬里無雲,毒辣的陽光直射而下,整個田地熱烘烘的。
這時候,村民賭天會下雨,不管三七二十一,種了再說。
有時他們會賭贏,但往往賭輸,結果就是隔年要挨餓。

種籽袋空了,兩人伸展一下肢體,將新的種籽袋再甩上肩。
他們辛苦幹活了幾天,先是收割夏季作物,然後犁田、栽種冬麥,非常疲累。
生活在僅足溫飽而隨時可能挨餓的農業社會裡,永遠有幹不完的活。

經過幾星期的好天氣,村子有個豐收的夏季,沒有挨餓之虞。
好運接連降臨,冬天氣候溫和,雨量並不多。
一、二月結了霜,甚至下了些雪,但沒有回寒;春天早早降臨,氣候暖和,只下了不大的雨,雨量正合需要。
隨著白天變長,村民開始替逐漸茁壯的作物除草。
七月下旬,穀物成熟,開始收割。
炙熱驕陽烘烤大地,深藍色天空上飄著鬆軟的雲。
男人彎腰收割,用鐵製短鐮刀割下熟麥。
他們一把抓住一束麥稈割下,不停幹活,只在要磨利刀鋒時才停下。
在他們身後,女人拉起裙襬,塞進腰帶,方便雙腿活動,頭上罩著色彩艷麗的布。
她們捆紮葉鞘,堆成一垛垛。
仍附在麥稈上的穀子很快就被搬進室內,以便天氣轉壞時在有遮棚的地方打麥脫粒,揚去穀殼。
小孩在葉鞘堆間玩耍,拾取殘株之間的穀粒。正午時大夥停工,伸展僵直的背,喝些麥芽酒,頭頂上有鳥兒爭相飛下來搶食穀子。不久村民再度下田幹活,天黑才收工。
他們得趁還沒下雨,搶時間收割完。

參照今日自給自足的小農所過的生活,我們可以判定一二○○年的這些農民絕不會浪費一丁點東西,即使在這樣的豐收年亦然。
只要瞧一眼成人臉上深刻的皺紋就知道原因。
男男女女二十幾歲就顯老,粗活和偶爾挨餓或營養不良,使他們的容顏早早就失去青春。
但這些人生活在比過去幾百年還更暖和的時代,生活在氣候學家所謂的中世紀溫暖期。

一千年前,歐洲一切活動都倚賴農業。
從不列顛、愛爾蘭到中歐,八至九成人口辛勤耕種以填飽肚子,幸運的話,收成才能有所剩餘。
歐洲大陸上的農民過著僅足自家溫飽的生活,作物一歉收,生計就有問題,而豐收或歉收全取決於難以捉摸的氣溫和降雨。

那時的人口比現在少很多。
倫敦人口在一一七○年首次突破三萬大關,以當時的標準來看,已經是大都會。
英格蘭其他城鎮的人口則少得多,例如英格蘭東部的諾維奇(Norwich)只有七千至一萬居民。
法國、德國、瑞士、奧地利與低地國的人口,在一二○○年時約有三千六百萬,如今則超過兩億五千萬。
這三千六百萬人幾乎全住在大小村落或小鎮,因為城市這時才剛成為歐洲人生活裡重要的一環。
每個人,就連最大的領主,都倚賴不靠機器、雜交種籽或肥料耕種的鄉村。
犁與耙靠馬與牛拉,甚至靠婦女拉。
收成靠人力,收割的穀物靠人揹到市場,或者用牛拉車或河上平底船運過去。

鄉村景致由森林與林地、河谷與濕地交織而成,且不斷因人類活動而改變風貌。
許多人住在孤立的小聚落,周遭是凌亂的田地。
但愈來愈多人居住在較大、較集中的村子,附近的可耕地分割成數大塊露地(open field,即公共耕地),每塊露地再細分為數小塊長條形田地。
這些小田地通常被稱作弗隆(furlong),每塊面積約○.二公頃。
每個佃農在不同露地上各持有幾小塊長條形田地,卻不會在所有土地上同時栽種。
每個農民都知道,可耕地得定期休耕,以恢復地力,將植物病蟲害降到最低,休耕前還得放牲畜啃食其上的殘株、排糞施肥。
排水最佳、最輕質的土壤,最利於穀類作物生長。
牲畜不只啃食田裡收割後的殘株,還會到樹林裡和開闊牧草地上較重質、黏土成分較高的土壤上吃草。
一如今日僅能溫飽的非洲農民,中世紀農民了解不同牧草的特性,了解從哪些不易察覺的細微處判定地力已恢復,了解不同野菜的生長季節。
為防寒霜、暴風雨或乾旱突然來襲,他們唯一的自保法門就是多方取得食物,絕不只倚賴穀類作物。

靠歐洲中世紀土地填飽肚子並不容易,但歐洲人做到了,有時收穫頗豐,特別是在溫度高而較乾燥的夏季期間。
英格蘭與法國農民主要栽種小麥、大麥和燕麥。
普遍來講,約三分之一土地種小麥,二分之一種大麥,剩下的種豌豆等其他作物。
以今日標準來看,即使是豐年,產量都算少。
小麥豐收時,每公頃約產七百到一千公升(今日產量則超過四一二五公升),而且單位產量裡有兩百公升要留作種籽,供下一季播種。
由此可知產量的確很少,除了最豐收的年份,很少有糧食剩下。
用來釀製啤酒的大麥單位產量較高(二○七五公升),但留供播種的穀子也較多。
一般來說,豐年時的穀物產量幾乎是種籽的四倍。
活命靠的是分散食物來源。

每個人都種菜。
富含蛋白質的豌豆和其他豆類在早春時當田間作物栽種,秋天採收。
人們任豆莢在植株上乾燥,豆梗便犁回田裡充當肥料。
形形色色的蔬菜和香料植物為基本上無肉可吃而以麵包、稀粥為主食的歐洲人補充了日常營養。

大部分農民都會養一些牲畜,可能是一、兩頭乳牛,一些豬、綿羊、山羊、雞,幸運的話,還會養匹馬或幾頭牛,或至少在需要犁田時能弄到牛馬役使。
牲畜提供肉、奶,還有獸皮與羊毛。
剪羊毛是春季大事,選在溫暖西風吹起、預示夏天就要來臨的晴朗日子執行。
婦女打開門窗,讓新鮮空氣進來,和風將柴煙吹出門窗。
戶外,村民聚集在柳條大圍欄中,綿羊在裡面相互推擠。
空氣裡瀰漫著羊毛味。
穿著緊身皮大衣的男人把一隻隻綿羊抓來,用簡陋的鐵剪剪羊毛,鐵剪在這溫馴的牲畜背上翻飛,手法俐落。
剪過毛的綿羊一臉茫然,抖抖身子,由小伙子趕到附近的畜欄裡。
待在附近的小孩拾起羊毛,放在木架上,在明亮的陽光下曬乾。

牲畜一整年大都在外自行吃草覓食,特別是豬。
秋季時,豬大啖橡實和山毛櫸實;冬季的餵養則不同,讓具繁殖力的牲畜活命是首要任務。
多餘的公牲畜和奶水枯竭的乳牛,秋季時不是賣掉,就是殺掉,好騰出乾草給最有價值的牲畜食用。
採收乾草至為重要,六月開始割草,持續到七月,視天候而定,因為乾草必須絕對乾燥,以免採收後腐爛變熱而著火。
天氣晴朗的日子,男人帶著長柄鐵質大鐮刀,排成一列掃過草地,割下的草成排置於原地曬乾。
他們還會回來翻動草堆幾次,使其乾透,然後疊成堆存放。
疊成堆時,外層堆成茅草屋頂的樣子,用以防雨。
乾草收割是年中大事,卻要看上天肯不肯賞好天氣。
收割季碰上下雨,冬季就甭想有乾草儲存,牲畜可能全捱不過冬天。
在此,我們再次看到,一切全看天候。

即使是歉收年,農民仍得繳稅和教會的什一稅,從而耗掉存糧。
一戶四口之家有兩公頃地,可以勉強過活,不怕挨餓。
但家裡每個人,就連年幼的小孩都得幫忙種菜,出去採集蘑菇、堅果和漿果之類的野生植物。
碰上霜害或暴風雨造成的歉收,靠兩公頃地,生活幾乎是捉襟見肘;連年歉收,則意味饑荒、與饑荒有關的疾病降臨,運氣好的話只是營養不良,但必定會有人死亡,特別是在寒冷而悽慘的冬末月份。
因為那時存糧一向不足,且為期四十天的大齋節才剛剛開始。

每年夏去秋來之時,每個村鎮收割作物,感謝上帝賜予豐收,因為生活很不容易。
循環往復的四季限定人的生活作息。
栽種、成長、收割的例行活動,亙古不變的生老病死,還有人人認為上帝我行我素的作為,也起了同樣的作用。

在這個不知何謂長期天氣預測的時代,不管是君王、貴族、軍閥、商人或農民,每個人都擺脫不了豪雨、乾旱、強風、晴朗夏日的循環支配。
他們不知不覺加入了大氣與海洋合跳的氣候之舞:
錯綜複雜的嘉禾舞曲(譯注:gavotte,源自法國的快板民間舞曲。)。
但舞步漸漸放慢,變成從容不迫的華爾滋,夏季炎熱和較穩定的氣候成為常態。
在西元八○○至一三○○年間,這傾向尤其明顯,氣候改變的步伐立刻放慢了。
在八○○至一三○○年這五百年間,即中世紀溫暖期期間,歐洲大幅改變。

[此帖子已經被作者於2008/5/10 下午 04:20:19編輯過]

森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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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5/10 上午 04:11:12
yikinki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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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年前石器時代遺址 驗證全球暖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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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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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5/10 上午 06:3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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