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婦女的眼淚——記台灣著名律師王清峰
人民網記者 姚小敏
王清峰: 台灣台南人,台灣政治大學法律研究所畢業 台灣著名律師 婦女救援基金會第一、二、三屆董事長 台北律師工會第19屆理事兼婦女問題研究委員會主任委員 台北市訴願委員會內政家庭暴力委員會委員 南開技術學院董事 台北市敦安社會福利基金會董事 九二一震區受損家園復建服務團團長 台灣紅十字會總會監事 和大陸一樣,近幾年台灣婦女地位有了顯著的提高,在政治、經濟、文化各個領域都出現了一批相當杰出的女性,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可是,在台灣這個多元化社會裡,稱得上“有口皆碑”的卻不多見,而著名大律師王清峰就是這為數不多中的一個。 王清峰的公眾威信得自於她所致力的事業,她說自己的事業是為了“婦女的眼淚,兒童的哭聲,阿嬤的傷痕”。 台北仁愛路一間辦公室裡,記者見到了身著淡綠套裝,戴金絲眼鏡的王清峰律師。就是這位清清瘦瘦、柔聲細氣的女性,深入娼館妓寮拯救雛妓,狀告好色權貴維護女性尊嚴, 奔波世界各地,為慰安婦聲張正義。十幾年來,執著抗爭,無怨無悔。 人們習慣於把這種執著與個人經歷聯系起來,而出身醫學世家、生活條件優越的王清峰卻把這種執著歸結於“品質”,家庭中善良、助人、義憤的品質,使王清峰對一些事情總有一種義不容辭的責任感。 王清峰沒畢業就考上了律師。“那個時候,婦女在台灣還沒有現在的地位,錄取的女律師少之又少。”王清峰因此不斷接到有關家庭暴力、虐待、拐賣少女等案件。 婦援會的工作人員回憶,當年台灣的雛妓問題,就像是爛到深處的瘡,數不清的小女孩被親生父母賣到娼館,她們先被施打荷爾蒙,再讓嫖客花五千塊錢“開苞”,然后一天接客三、四十次,每接一個客人,女孩們最多分到二十元。就算讓警察查獲,女孩一出了警察局,便立刻被人口販子帶回繼續接客。日復一日,她們的世界隻是娼館裡一間間不見天日的營業房。尤其是在原住民的女孩子中,這種情況更嚴重。” “那時,我覺得作為律師好無力,因為僅僅給她們法律的援助是遠遠不夠的。法律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法律隻是恢復最起碼尊嚴的一種方式而已。這些女孩子被救出來后,心靈的傷口卻難以痊愈,還要面臨庇護、經濟等問題,甚至會被妓院老板、施暴的丈夫抓回去。怎樣照顧這些人,讓她們重新站起來,怎樣推動社會教育,改變社會對貞操的觀念,避免這些現象的發生,需要建構一個救援、安置、心理輔導的機制……” 1987年,王清峰和律師沈美貞等人成立了“婦女救援協會”(后改為婦女求援基金會),她擔任義務律師團團長,決心為那些飽受摧殘的女孩子展開長期的抗爭。 為了搶救這群孩子,婦援會先設立檢舉專線,陸續有嫖客偷偷打來電話,甚至幫雛妓偷偷寄出求救信,然后由婦援會聯絡警方立刻出動掃蕩。婦援會工作人員記得,掃蕩行動都在凌晨,王清峰總是跳上機車,在幽暗夜色裡沖得比誰都快,完全不怕私娼館裡的保鏢和人口販子,因為她心裡隻有一個個驚惶受傷的小女孩,王清峰就像她們堅毅勇敢的母親。 除了台北華西街,王清峰跑遍全台各地救孩子,最讓她心疼的是十五歲的女孩“小玉”,十三歲便被父親賣到台南的旅館賣淫,每天接客三十次,還染上梅毒,有一天絕望的小玉從旅館三樓窗口跳下摔斷了腿,爸爸和人口販子還到醫院全天監視,后來小玉偷偷塞了一張紙條給護士,上頭隻寫著:“救我!” 經過婦援會和檢警單位幾番波折,最后小玉的爸爸被抓,擔任小玉監護人的王清峰親自南下到醫院接小玉,擔架上的小女孩瘦得隻剩一把骨,抱著王清峰痛哭失聲,直喊“媽媽,我好痛!” 像小玉這樣叫王清峰“媽媽”的女孩,在婦援會愈來愈多,王清峰不但擔任女孩的義務律師,帶著她們出庭,她還是最溫柔的“清峰媽咪”。她安排這些原本會抽煙、罵臟話又濃妝艷抹的孩子重新去上學,假日帶著她們看電影、買禮物或上麥當勞,有時什麼也不做,就和孩子躺在床上,聽她們講心底的悄悄話,一個大女人和幾個小女孩,就在棉被枕頭間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十多年來,雛妓、被強暴、亂倫等性侵害的不幸少女,成為她干女兒的不計其數。近幾年大一點的女孩已經學校畢業找到好工作,還有幾個有了歸宿,王清峰更一一為她們准備項鏈、戒指當嫁妝。但她有時並不親自參加女孩的婚禮,因為顧慮賓客會追問她和新娘的關系,暴露了女孩當年的晦暗青春,“媽媽”這份體貼溫暖的愛,總讓新娘子在電話裡又濕了眼睛。 1991年,韓國婦女團體正式向日本法院提出訴訟,控告日本政府在二次大戰時期強征亞洲婦女擔任慰安婦的惡行,第二年,日本學者証實台灣當年也有婦女受害,王清峰當下決定“義不容辭”,主動展開協助台籍慰安婦的工作。幾年下來,她和婦援會的社工奔波台灣各地,實際了解了六十多位慰安婦當年的心酸故事,還遠赴日本、韓國、美國和歐洲,傾全力為她們爭取日本政府的道歉和賠償。 她記得,1992年12月9日,她帶著一位“阿媽”到東京參加“日本戰后賠償國際公聽會”,這是台籍慰安婦第一次站上國際講台,對日本罪行做見証。但當大陸和韓國慰安婦在會場公開露面慷慨陳詞時,台灣的阿媽卻因為一生的屈辱退縮,隻敢藏身在大會特別安排的屏風后頭,低泣報告。 除了為老老少少的女人付出關懷,王清峰十幾年來更自掏腰包“貼”上幾百萬元家產。婦援會工作人員透露,王清峰每年為慰安婦求償案去日本等國七八次的旅費全是她自付,沒有向基金會申請過一毛錢。更早,在婦援會剛成立時,有一次舉辦募款餐會收到上百萬元捐款,卻被會計卷款潛逃,那時為了不傷害婦援會的形象,身為董事長的王清峰決定不讓事情曝光,她一個人湊足一百多萬元把錢墊回去,沒有打擾其他董事。 李敖義助慰安婦時,王清峰又自掏腰包贊助三百萬元。 九年來,王清峰和婦援會的努力不斷萌芽,先是有關部門每月撥款補助阿媽,作家李敖慷慨捐出上百件古董珍藏義助慰安婦,引來社會大眾熱情關懷。婦援會的社工也記得那天,當阿媽們打扮得漂漂亮亮,不再藏身屏風,而是公開現身記者會上,百感交集的王清峰早已避開媒體鏡頭,拿著手帕躲到了角落。 日本政府曾希望通過民間團體進行募款“私了”,被拒絕了。 王清峰說:“日本利用軍隊、政府、財團的力量,利用國家機器集體凌辱被佔領區的婦女,這種暴行是史無前例的。這是國家行為,應該由國家來賠償,不能隨意說聲對不起就完了。我們要讓他們了解,戰爭犯罪應該負法律責任而不僅僅是道義責任。” “戰后日本極力掩蓋事實,有的被害人不堪凌辱死去了,有的出於傳統觀念不敢說出來。目前全世界慰安婦幸存的還不到1000人。這段歷史應該揭發出來、記載下來。對於我們上一代所遭受的恥辱,日本人應該有一個交代,我們這一代人也應該對下一代人有一個交代。” “人類是可貴的,人類文明會進步,是因為我們懂得還擊、懂得檢討。至於結果如何我不知道,但要努力。” “921”台灣大地震,王清峰任震區受損家園復建服務團團長,在災區前前后后待了一年,幫助災民重建家園。 桃芝風災,王清峰和有關團體,發起“災區肉桂樹之夢”活動。她多次前往台東實地了解肉桂樹的種植情形,希望以肉桂樹替代檳榔樹,以保持水土,同時也能照顧到農民的生計。 年初,為了支持被某“國策顧問”性強暴的女員工,王清峰還擔任了原告的代理律師。 …… 所有這些,都是沒有任何報酬的。 對於記者“為什麼”的追問,王清峰顯得有點無奈:“不為什麼,真的不為什麼。人生如過眼煙雲,總得做點什麼有意義的事,不能光為了吃飯吧。如果說,能幫助別人算是成就,那麼這種成就感就算是一種滿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