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後期,德國曾經出現過一支震驚世界的陸軍少年師。 其作戰勇猛、傷亡之慘重、結局之淒涼,在孩子兵參與戰爭的歷史上絕無僅有。 但這支部隊在“二戰”以後很少被人提及。 一個德國朋友提示我,對於這段歷史的記述是存在的,只是人們不願意舊話重提,原因很簡單:讓未成年人去為一個已經註定失敗的戰爭去送死,這是民族的恥辱。 所以,德國人寧願讓這段曾經轟動一時的戰爭史實逐漸淡出後人的視線,變得鮮為人知。 越是這樣,我挖掘這段歷史的願望就越強烈。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多方面的資料收集,這段歷史的輪廓在我面前逐漸變得清晰和生動起來。
1944年6月7日,是盟軍的諾曼底登陸戰役的第二天。 剛剛踏上法國土地的加拿大第27坦克團擔任了擴大登陸橋頭堡的任務,從諾曼底海岸向卡恩(Caen)地區北部推進,目標是攻擊並佔領小城查爾堡(Cherbourg)。 此刻,已經登陸的美、英部隊正陷入與德軍的激戰,和他們相比,這支加拿大部隊的推進異常順利。 卡恩地區的丘陵地帶綠草如茵,優雅寧靜,由於製空權已經完全掌握在美、英空軍手中,這裡的天空上已不可能出現一架德國戰機。
4年前,德國的鐵甲軍團曾在這裡把潰敗奔逃的30萬英、法聯軍像趕羊一樣地一直驅趕到敦刻爾克的海灘上,迫使他們逃往孤懸海外的英倫三島。 而如今,經過長期戰爭消耗的德國人在東西兩線強敵的夾擊下已經完全沒有了昔日的威風。 對於第27坦克團的那些從未踏入歐洲大陸的加拿大軍人來說,眼下的行軍似乎更像是一次和平環境下的出遊,他們沒有預料死神的到來會如此突然和迅猛。
如從天而降,道路側翼的山坡上忽然顯現出一群德國IV型坦克,7.5厘米口徑的坦克炮將密集的砲火猛砸過來,不待加拿大坦克團從突然打擊中完全清醒,黑壓壓的德國步兵群就衝了上來。 從他們的精良裝備和奮不顧身的兇猛態勢看,加拿大人以為遇見了黨衛軍的老牌主力師。 昨日,第27坦克團在登陸後只和德軍716步兵師有過短暫交手,並佔據了上風。 但今天的這只部隊好像完全不同於716師。 他們拼死衝鋒,前赴後繼,好像每一個人都和對面的加拿大士兵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第27坦克團抵擋不住如此猛烈和凶悍的攻擊,撤退很快變成了潰敗。 在德軍3個裝甲營的50輛坦克和一個步兵師的攻擊下,28輛加拿大捨曼坦克被擊毀,245個軍人在他們參加歐洲這場戰爭的第二天就喪命異國,而德軍方面僅有兩輛坦克被擊毀,4輛受損。
這一仗,打亂了盟軍在諾曼底半島擴大橋頭陣地的整體部署,蒙哥馬利決定放棄對查爾堡的進攻,直接將進攻矛頭指向卡恩。 此時他才從情報中了解到,將這群加拿大漢子痛打了一頓的竟然是一群德國大孩子,這就是黨衛軍第12裝甲師,正式名稱叫“希特勒少年師”,別名叫“嬰兒師”。 在德軍系列中,他們服裝上的標誌是一支奶瓶。
此主題相關圖片如下:
1943年2月,斯大林格勒戰役剛結束,黨衛軍徵兵局局長貝格和帝國青年局協商,要成立一支由1926年出生的自願者組成的精銳部隊。 也就是說,只要在1943年內達到17歲者即可。 此前德國徵召兵源的最低年齡限是18歲。 戰爭打到現在,生產戰爭物資的任務落在了後方的婦女和老人身上,而在兵力補充方面,如果不降低法定的徵兵最低年齡,德國就沒有了後續兵源,於是16到17歲之間的“孩子兵”披掛上陣了。 相應地,加入黨衛軍的身高條件也為之放寬,由原來規定的1.78米下降為1.70米。 帝國青年局局長阿克斯曼明確表示:“不需要家長的認可。”
這一年,黨衛軍共徵召了35000名這樣的小兵,其中大部分人被運送到比利時完成了少年師的建制。 因為這些小兵尚未成年,需要按照從事重體力工作的兵種的標準供應營養,他們每人每週要保證能喝到3.5公升的鮮牛奶,“嬰兒師”由此得名。 此外,發給成年軍人的香煙和菸葉,在孩子兵這裡變成了糖果和巧克力,這個規定一直執行到1944年3月16日,以後孩子兵們就可以抽煙了。
1943的7月,希姆萊在向希特勒匯報孩子兵的訓練和作戰情況時說:“少年師比成年的軍人更狂熱和忠誠,是出色的作戰師。”希特勒聽後異常興奮地說:“少年軍人能和成年軍人一樣作戰,敵人要舔自己的傷口了。”
在訓練少年師的時候,黨衛軍總結了“一戰”時因為德國軍人缺乏“世界眼光”而導致作戰目的不明確的問題,因此每週提出一個政治題目讓小兵們學習討論,“德國需要生存空間”的理論就是學習任務之一。
英雄夢”加上日益增長的納粹狂熱使這支部隊的求戰情緒極為高漲。 1944年4月,少年師終於被投入使用,被部署到法國北部防範隨時可能發生的盟軍登陸。 當時少年師的兵力達2萬人,配備有177輛坦克、700挺機槍、70門迫擊砲、37門野戰炮、33門高射砲。 4月20日是希特勒的生日,那天師長維特率領全師宣誓“盡心竭力參加即將到來的決定性戰役”。 伏擊加拿大第27坦克團的戰鬥正是少年師參戰後的第一杖。
初戰剛剛告捷,災難性的打擊便迅速到來。 強大的盟軍對黨衛軍第12裝甲師進行了異常猛烈的報復。 參戰10天後,部隊傷亡已經極為慘重,半數以上的連、排長陣亡。 全師4000人戰死,8000人負傷和失踪,一個偵察連的大部被碾斃於英軍坦克的履帶下,師長維特被一發砲彈炸得肢體分裂,由麥爾繼任師長。
戰鬥打到8月15日時,兩月前曾擁兵2萬的少年師只剩下了最後的500人,但仍然在拼死抵抗佔有絕對優勢的敵人。 英國陸軍元帥蒙哥馬利面對這樣的軍隊不由感嘆道:“一群野蠻的雜種,但是真正的士兵。和他們相比,我們成了純粹的業餘軍人了。”
8月21日,盟軍勝利結束了對西線德軍的一次包圍戰,共計有1萬德軍戰死,5萬被俘。 組建僅一年,參戰剛剛3個月的少年師在此役中全軍覆沒。 師長麥爾僥倖突圍逃脫。 半個月後,他在比利時境內的一個鄉村農舍中被主人發現。 他藏身的地方極不光彩:是在這個農民的雞圈裡。 被俘虜後,他曾被加拿大的軍事法庭宣判死刑,但後來又被赦免,1954年被釋放回到德國。
戰後,麥爾曾這樣回憶他剛剛接任師長時的心情:“疲憊的士兵看著我。傷員們在淒慘地嚎叫。這些年輕人如何還能產生力量來經受住這種傾洩鋼鐵般的殘酷戰鬥?他們還沒有學會生活,卻已經理解了死亡。坦克的履帶結束了很多年輕的生命。我淚流滿面,我開始憎恨戰爭。”
“嬰兒師”的覆滅震驚世界。 納粹德國從此再沒有把未成年人成建制地編入黨衛軍系列。 不過,納粹當局更多著眼的還是軍事部署的合理性,他們認為孩子兵還是難以承擔主力部隊的重任。
因作戰勇敢而獲戰功的“嬰兒師”士兵被授予“鐵十字”勳章。
事實上,戰爭越接近尾聲,被捲入戰鬥的孩子就越多。 1945年3月,帝國青年局的局長阿克斯曼醞釀過一個計劃,準備組織數千名12歲到16歲之間的孩子去支援在奧得河一線阻擊蘇軍的德軍。 在這項工作的準備過程中,阿克斯曼發現:這些孩子雖然缺乏作戰經驗,但參戰熱情遠遠高於成年人,很多人甚至慶幸自己終於能夠和大人們一樣上前線作戰了。 於是阿克斯曼向正在柏林以東指揮一個裝甲軍團作戰的魏德林將軍提出建議,希望魏德林把這些孩子放在明契貝爾格去阻擊蘇軍的坦克。 魏德林將軍大怒道:“您不能讓這些孩子為一場必輸無疑的戰鬥去送死!”阿克斯曼無奈收回了成命。
在“嬰兒師”覆滅8個月後,一場悲劇在柏林重演。 在攻克柏林的戰役中,蘇軍的坦克部隊在柏林的蒂爾花園區遭遇到400多希特勒青年團(Hitlerjungend)隊員的阻擊。 蘇軍元帥朱可夫試圖用不流血的辦法解除這些孩子的武裝,但沒有成功,因為這些孩子們向一切試圖靠近他們的敵人猛烈開火。 最後,蘇軍的坦克群開火了……戰後,朱可夫在說到此事時語氣沉重:“誰會把孩子推向必死無疑的境地?只有瘋子才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