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髦,字彥士,譙(今安徽亳縣)人,三國時期曹魏第四位皇帝(254年-260年在位),曹丕孫,東海定王曹霖之子。
公元254年,司馬師廢掉魏國皇帝曹芳,十二歲的曹髦被立為帝,改元「正元」。曹髦年幼,只是一個傀儡,實權先後由司馬師和司馬昭掌握。司馬昭專橫跋扈,時有「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之語。
隨著小皇上的長大,曹髦日漸對司馬昭產生不滿。不久他寫了一首《潛龍詩》:「傷哉龍受困,不能躍深淵。上不飛天漢,下不見於田。蟠居於井底,鰍鱔舞其前。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曹髦在詩中自嘲為井中龍,把司馬昭這些奸臣比作泥鰍黃鱔,受困的黃龍卻要時常被這些泥鰍黃鱔欺侮。
有人把《潛龍詩》拿給司馬昭看,說皇帝對他有猜忌。司馬昭讀懂詩中的弦外之音,頓時勃然大怒,也有了戒備之心。
曹髦眼睜睜看著權威從手中滑走,忍不住心頭憤恨;累積多年的怒火,突然爆發。260年,曹髦召集高級諮詢官(侍中)王沈、政務署執行官(尚書)王經、散騎侍從官(散騎常侍)王業,決心討伐司馬昭。曹髦從懷中掏出寫在黃色綢緞上的詔書,投到地下,說:「我的主意已定,即令身死,有什麼可懼?何況不一定死!」於是進宮報告郭太后。王沈、王業乘空溜走,向司馬昭報信,臨溜時招呼王經同行,王經拒絕。曹髦遂拔出佩劍,登上輦車,率領皇家禁衛武士,以及奴僕、侍從,擂鼓吶喊而出,直指司馬昭處所。中央軍事總監(中護軍)賈充率軍在南宮門下阻截。曹髦揮劍前進,賈充部眾不敢冒犯皇帝,打算後退,騎兵司令(騎督)成倅的老弟、太子宮隨從官(太子舍人)成濟,問賈充說:「情勢緊急,應該怎麼辦?」賈充說:「司馬公厚待你們,就是為了今天;今天的事,有什麼可問的?」成濟抽出長矛,直刺曹髦,曹髦倒在輦車之前,氣絕身死。
司馬昭得到報告,大吃一驚,立刻入宮,召集文武百官會議。政務署左執行長(尚書左僕射)陳泰晉見司馬昭,十分哀慟,司馬昭問說:「你看我應該怎麼辦?」陳泰說:「只有誅殺賈充,才可以略平天下公憤!」司馬昭遲疑了很久,說:「你再往下面想想?」陳泰說:「我只能說到這裡,不知道還有下面!」司馬昭不再繼續討論。
郭太后(其實是司馬昭)下令,宣佈曹髦罪狀,撤銷他的皇帝稱謂,貶成平民,用平民的禮儀安葬;逮捕王經跟王經的家屬,交付司法部(廷尉)審判,誅殺。而王沈,因通風報信之功,封安平侯。司馬昭上書,指控成濟兄弟大逆不道,屠殺全族。
曹髦的出擊是輕率的,但他才二十歲,血氣方剛,思慮當然不能周延,他唯一的仗恃是「皇帝」頭銜,雖然他自知沒有實力,但他仍模糊的寄望這個頭銜可以阻嚇對方不敢還手,這從他出發時說的:「何況不一定死!」看出隱藏在他內心中的一線希望。卻不知道他這樣做是把一條凶悍的狗逼到牆角,牠非還口不可。而在還口的關鍵上,成濟扮演了裡外不是人的凶手角色,但當他一矛刺下時,他並不知道他會裡外不是人。他有他的如意算盤,他已為主子解除了一次緊急的災難;而且「義無反顧」的,甘冒天下大不韙,用別人的血,向主子顯示他一片赤膽忠心。
弒君慘案發生在五月七日,連政務署執行官(尚書)王經都被誅殺,可是對凶手卻沒有動靜,全國人民都張大眼睛注視司馬昭如何交代?而這件只要一句話便可解決的事,卻拖延了二十天之久,是什麼原因?
我們推測,整整二十天,賈充處於生死邊緣。事情是如此明顯,陳泰的言論,應是當時天下人最低調的公論。司馬昭只要一聲嘆氣:「罷了。」賈充便身首異處,由忠臣變成叛徒。後來終於仍放過賈充,並不是司馬昭對誰特別厚愛,政治是殘忍的,只要能把事情擺平,主子對任何人都不會珍惜。義大利范倫鐵諾公爵波吉爾,曾命他的將領里米羅,血洗羅馬納;當羅馬納人民群起反抗,影響波吉爾寶座時,波吉爾召見里米羅,四天後,里米羅身裂兩段,陳屍廣場示眾。但誅殺賈充,可能促使搖尾系統的忠心動搖。主子不但無情,而且無義,以後還有誰敢為主子擔當?希望藉效忠得到利益的熱情,一旦降低,就會引起眾叛親離,下一個事變發生時,將喪失反應能力。波吉爾就是栽在羅馬納再次叛變,再沒有人為他鎮壓。
所以,成濟成了唯一凶手,因為他的地位較低,殺了他不會影響搖尾系統的信念。但是,縱然如此,司馬昭也要做一番善後的工作,向搖尾份子群細作解釋,解釋不得不誅殺成濟的原因;這需要一段時間。而就在司馬昭作內部教育時,成濟恐怕還在受盛大招待,使他對前途充滿了信心,認為榮華富貴已經逼面,不是升官,定是封侯,甚至兩者都有。他的家屬也會得到明示或暗示,主子會有回報,然後把他們聚集在一起,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歡樂度日,等候新的命令;而新的命令果然到來。
成濟認為「奉命行事」四個字可以保護他,他再沒有想到,他只不過一個被利用的工具,一旦問題的嚴重性超過保護傘的支撐能力,主子只有毀棄這個工具。偏偏很多搖尾殺手堅決相信主子會對他有感謝之情,而且法力無邊;所以世間的悲劇,才不斷發生。成濟二世、三世,甚至無窮世,層出不窮,原因在此。看清楚成濟的命運,假設人們有意在歷史事件中覓取教訓,這是一課重要教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