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來，我的人生是「快馬加鞭」型的。年紀很輕的時候，常對緩慢的節奏失去耐性，稍微成長一些，變得容易習慣把衝撞當成享受。無論求學、工作、生活……都十分講究效率、甚至吃飯、開車……也都速度飛快。
老實說，碰到動作慢的人，我是很不耐煩的。雖然基於禮貌我會按捺自己的心急，努力擠出微笑相待，但連誰都能察覺那種表情是一種努力的修行。
曾經跟一個很要好的朋友去旅行，他每天從醒來到出房門吃早餐，要拖上兩個小時，他辯駁說：「賴床的感覺很舒服，洗臉加上塗抹保養品也需要時間。」我決定從此各玩各的，不要等來等去。
什麼時候，我才開始同時放慢心理和動作的速度呢？比較明顯的時間座標，似乎是母親中風以後，她的身體狀況很不好、動作非常遲緩、神智的反應都明顯慢了下來，我再也不能用快速的節奏跟她相處，但卻是我另一種體驗的開始。


不差這點時間
慢下來，我碰到更多值得相遇的人，從他們身上學習不同的生活態度。有一次出國旅行，搭乘飯店提供的機場接送巴士，有位旅客的行李出了點問題，導致巴士延遲開車，全車的乘客都在等待司機處理，五分鐘之後，大家等得有點不耐煩了，許多人從齒間冷冷地發出「嘖」、「嘖」的埋怨聲音。
此刻，前座的一位中年紳士緩緩站起來，對司機說：「慢慢來沒有關係！」然後轉身對巴士的乘客說：「我們不差這點時間，對嗎？」他的話，撫慰了諸多乘客匆促的心。而最受感動的應該是那位行李出問題的旅客，當車子開動後他特別向中年紳士致意，並感謝大家願意等他。
多年前和我一起旅行，因為動作太慢而被我嫌棄的朋友，發覺了我的變化，很驚訝地說：「你怎麼變得這麼有耐性？」他不知道我是在人生當中繳了很多學費才開竅的，而他也是我的老師之一，他們讓我學會： 吃飯變慢，才能體會細嚼慢嚥的美味；走路變慢，才能看清沿路兩旁的風景；逛街變慢，才能降低衝動購物的風險；心情變慢，才能減緩青春的流逝；人生變慢，才能留住更多美好的時光。


吳若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