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作家林格倫 上帝送給全世界兒童的禮物

【聯合報╱陳文芬／斯德哥爾摩報導】     

2008.03.30 02:05 am

紅髮的長襪子皮皮（左）是林格倫筆下家喻戶曉的童書明星。

法新社資料照片

瑞典斯德哥爾摩有個紀念林格倫的「六月坡」遊樂園，小書迷坐小火車暢遊林格倫書中景點，再向作家獻上最寶貝的禮物──請仔細看，林格倫雕像脖子上掛的不是花環，而是奶嘴。

陳文芬／攝影

今年春天，兩家本地童書出版社不約而同相中瑞典超人氣童書大師林格倫，陸續中譯出版她的精采代表作。林格倫筆下紅頭髮的「長襪子皮皮」風靡全球大小兒童，善說故事的林格倫，自己的寫作人生就是最動聽的傳奇。《讀書人》邀請旅居瑞典的陳文芬，從「北歐觀點」詮釋這位瑞典國寶作家迷人的作品與人生。（編者）

每個瑞典人生命裡都有一段關於林格倫（Astrid Lindgren）的回憶，這是我讀她的童書學瑞典語體會到的。知道我讀《獅心兄弟》，親近的朋友逼問我：「妳哭了嗎？」我必須承認「哭了一遍又一遍」，瑞典人才肯定我是有心肝的人。讀到《淘氣鬼埃米》，念醫學院的柏葉金說，她自認是埃米的妹妹依達，從編辮子穿扮到簽名她都是依達；聽說我讀《米歐，我的米歐》，瑞典遠東圖書館館長馮遼忍不住說：「啊，我永遠不能忘記我媽媽在我發高燒時，念《米歐》陪我！」

瑞典的童書很貴，精裝版童書要一瓶好威士忌酒的價錢。臥病在床的孩子得到一本童書，像生日早上醒來在床上得到蛋糕一樣，是最大的獎賞。

《長襪子皮皮》

替臥病的女兒編故事

林格倫1907年生於斯莫蘭省的小地方楠斯，那裡土壤貧瘠，耕種時地要多翻一翻，也因此民風勤奮，斯莫蘭出來的人特別有辦法，像IKEA家具老闆。林格倫出身農家，學校畢業在地方報紙工作；1926年她跟一個主編戀愛懷孕了，男方求婚，她卻不肯嫁。當時民風保守，林格倫只能跑到鄰國丹麥把孩子生下來。她回到斯德哥爾摩學當速記打字員，兒子拉世放在哥本哈根寄養家庭，單親媽媽為母愛兩地奔波。

1931年她嫁給老闆思杜爾•林格倫，接回兒子。三年後，生下女兒卡琳。林格倫最為世界兒童熟知的故事《長襪子皮皮》，就是卡琳兒時臥病在床即興編出來的：「說什麼故事好呢？」「說長襪子皮皮！」

一家人1941年搬到達拉街的公寓，住家可看到瓦薩（得名自十六世紀的國王）公園全景，林格倫住了一輩子。《米歐，我的米歐》書裡可憐的孤兒坐在公園長凳上想起身世淒涼，往後他的國王父親透過公園一個空瓶子裡的神仙找到米歐。那是林格倫望著窗外公園風景想出來的故事。

父母向孩子說：

我做孩子時就是這樣

1944年林格倫投入童書創作，連得兩個文學獎，隔年她信心十足把《長襪子皮皮》送到瑞典最大邦尼爾斯（Bonniers）出版社竟遭退稿。不過這是邦尼爾斯出版社永遠的損失。林格倫的童書一上市就暢銷，讓讀者愛死了；儘管行情看漲，衛道人士對紅髮女孩皮皮的人格特質：古靈精怪、自作主張、不受規範約束、過分挑戰成人的權威，頗有微詞。

然而，林格倫以斯莫蘭人勤懇的創作態度，一本接一本交出好作品，終於扭轉保守勢力對她的批評。她一生寫了八十五部著作，不只各式童書與少年小說，還撈過界寫她作品改編的電視、電影、動畫劇本，和傳達社會意見的遊記。1948年《世界婦女》雜誌派她到美國旅行，她為美國對待非洲裔移民的種族歧視大抱不平，寫出《凱蒂到美國》。

林格倫早期許多作品都是她農莊生活的成長回憶，像她另一系列代表作《淘氣鬼埃米》就是迷人的莊園故事。搬上銀幕時，演儉嗇爸爸的演員阿蘭•艾德華（Allan Edwall）台灣讀者應當不陌生，就是柏格曼電影《芬妮與亞歷山大》演員。林格倫的童書劇場有如柏格曼的光影世界，將瑞典的新舊時代接合起來，使父母可以向孩子說：「我做孩子時就是這樣。」

親自朗讀，

要小讀者融入故事的情感氣氛

林格倫非常看重作品的聲韻，親自朗讀過許多著作。她好像不在乎兒童讀者能不能聽懂字義，反而要讀者很快融入故事的情感氣氛裡，聽她朗讀小說，速度有時比說話的口語還快。她經常發明新字，好讓語意與聲韻更為詩意漂亮。

到斯德哥爾摩「六月坡」林格倫遊樂園，搭上故事小火車，每一段景點都是林格倫重要的小說場景。你可以聽見林格倫朗讀，快樂笑料如：「埃米將他妹妹依達當國旗掛吊升起，來家裡吃飯的老姑婆客人遠遠看到紅衣白裙在空中飄揚，活像是丹麥國旗」；悲傷懸疑如「樓房失火，哥哥揹著病重的弟弟跳樓。哥哥死了，弟弟留在廚房的沙發上想念哥哥，不久他們在南極里拉另個世界相見了」；緊張可怕如「吐火龍怪物的戰鬥」等經典情節。她的童話激勵孩子們在面對浩瀚大地的渺小孤立中，以良善之心鼓舞勇氣，克服萬難。從小火車下來，許多小小書迷獻上他們最愛的奶嘴給林格倫奶奶的銅像。

林格倫這人慷慨大度，她還為善不欲人知，留下許多故事。1990年代瑞典傀儡戲團基金會董事長馬悅然寫信向她募款，和戲團毫無淵源的林格倫寄來七萬五千克朗支票，還要求劇團別讓人知道。馬悅然深受感動，說她與傀儡戲團都是上帝送給瑞典兒童的禮物。2002年林格倫過世以後，她的善行才慢慢傳開來：翻譯過她多部著作的中國大陸譯者李之義當年登門拜訪，林格倫送了他一部電腦，方便寫作。

【2008/03/30 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