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翻開源遠流長的成都佛教歷史,便可以看見一個個高僧大德的身影,像天上的雲一樣,從歷史的記憶中劃過。他們或開宗立派,或興寺講學,或捨身求法,或著作等身……總之,如果沒有這些高僧大德艱苦卓絕的開拓之功,我們便很難想像蜀中佛教、乃至整個中國佛教從茫茫歷史中走到今天的全部面目。 成都大慈寺的開山祖師無相禪師,以新羅國王子之身而飄洋過海,入蜀求法,並成為蜀中一代禪門尊宿,極富傳奇色彩;南宋時全國的禪門領袖圓悟克勤禪師,兩度入主成都昭覺寺,並將中國禪文化推向了歷史的頂峰,令人高山仰止;明代龍泉石經寺的楚山紹琦禪師,其禪功高卓,德業深廣,被明英宗尊為國師,圓寂後留下肉身五百年不壞,對成都民間佛教信仰影響極大;而當代著名高僧清定上師,以將軍身而入空門,其艱苦卓絕的經歷和德被四海的風儀,成為了當代中國高僧中不可多得的代表人物。
金和尚——大慈寺的開山祖師 大唐開元年間,資州純德寺儼然是蜀中禪教的中心,因為禪宗五祖弘忍大師的十大弟子之一、六祖慧能的師兄智詵禪師,在該寺住錫30餘年,從而使蜀中禪法為之一新。 一天,資州德純寺來了一位破衲敝衣、披髮垢面的苦行頭陀僧,要求參謁智詵和尚。那時,智詵禪師已年逾九旬,見此僧來得奇異,便令其依止他的高足、人稱“唐和尚”的處寂禪師。這位苦行頭陀在唐和尚那裡得授禪法後,遠避紅塵,入天穀山荒寂無人的深溪穀岩下坐禪修道數年,後來,常有二虎相隨,為其護法。當時,益州長史章仇兼瓊得知此僧之神異後,曾入山謁見,於是這位異僧始從山林移居城市。 這位苦行頭陀不是別人,正是以新羅國三王子之身出家,隻身飄洋過海,入大唐國求法,後來成為成都淨眾寺和大慈寺開山祖師的無相禪師。無相禪師俗姓金,人稱“金和尚”,因為新羅國位於大唐東海之外,故後人尊稱其為“海東大師”。 唐玄宗避亂入蜀之時,曾禮請無相禪師入內殿供養,並“敕建大聖慈寺”,賜田千畝,共計96院,並命無相禪師為這座龐大的寺院訂立規制。大慈寺因此而成為當時四川、乃至全國最大的佛寺。 無相禪師的神異事蹟很多。據禪史記載,有一天,一位打柴的大漢來到禪師所住的寺裡,將柴供給廚房以後,對禪師說:“今天半夜有人來拜訪你。”禪師對他一笑,說:“就是,我正等著他呢!你莫傷他。”到了半夜,這位一直拿著柴刀、陪坐在禪床旁的砍柴人,突然覺得牆壁上有動靜,於是騰躍半空,舉刀一揮。只聽一聲巨響,一個碩大的人頭落到地……這事的原委是這樣的:無相禪師的弟弟,剛剛繼承了新羅國的王位,因為害怕哥哥回國去爭奪他的王位,便派了新羅國內的頭號刺客,潛入大唐,千里追蹤到成都行刺。據說,這位打柴人便是禪師居山修行時收服的二虎之一,它在禪師最危急的時刻,化現為打柴人的形象前來護法。 還有一次,禪師在淨眾寺時,曾指著佛塔前的一棵柏樹說:“等到這棵樹長到與塔一樣高時,淨眾寺就不復存在了。”果然,至唐武宗會昌滅佛,淨眾寺被徹底毀壞時,此樹正好與佛塔長到一樣高了。淨眾寺被毀壞以後,從此再沒有復興起來。大慈寺因為是玄宗皇帝敕建,方才在這場浩劫中倖免於難。
圓悟禪師——人天崇仰的禪門領袖
此前的建炎元年(1127年),克勤禪師在盛名之下,應宰相李綱之邀,主法於號稱“江南禪林之冠”的鎮江金山寺。在這座高僧輩出的著名禪林裡,克勤禪師大展臨濟宗風,棒喝交馳,機鋒電閃,曾於一夕之中令會下參學者17人開悟,聲震天下禪林,其禪堂也因之得名曰“大徹”! 克勤禪師俗姓駱,四川彭州人,世代宗儒。18歲遊崇州妙寂院時,見佛書如睹自己舊物,三複悵然,自言自語說:“我過去一定做過和尚啊!”於是依自省法師出家,博學經論。後因一場大病,死裡逃生,遂立志了斷生死,出川參學。此後,克勤四處遊訪,遍參當世諸宗禪門大德。雖然諸方都對他的精神氣蘊大加稱讚,甚至黃龍老禪師還預言:“他日臨濟一派屬子矣!”然而,此時他並沒有徹悟。直到在河北薊州遇到了另一位赫赫有名的四川老鄉、綿陽人五祖法演禪師,克勤在五祖大師的嚴密逼拶下,幾經波折,最後才因一個偶然的機會大徹大悟。 那天,有一位四川官員來向五祖問道,五祖說:“不知大人年輕時讀過小豔詩沒有?有兩句跟你問的這個‘道’很相似——頻呼小玉原無事,只要檀郎認得聲!”這位官員聽了,只是“喏喏”地點頭。等此人走後,當時還是侍者的克勤連忙問五祖:“您說的兩句小豔詩,剛才那人懂了沒有?”五祖說:“他只認得聲。”克勤一下子疑惑了:“不是說‘只要檀郎認得聲’嗎?他既然認得聲了,為什麼還不對?”五祖眼睛一瞪,厲聲喝道:“你聽好了,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庭前柏樹子。聾子!”克勤當時便蒙了,只好低頭沉思著出門,卻恰好看見一隻雞“撲撲”地飛到欄杆上,鳴叫了一聲。克勤聞之霍然大悟:“咦!這不正是‘聲’嗎?!”連忙轉身回到五祖屋裡,彙報心得體會,並呈上一偈:“金鴨香銷錦繡幃,笙歌叢裡醉扶歸。少年一段風流事,只許佳人獨自知。” 聽克勤念了這首表明自己悟境的“豔詩”之後,五祖哈哈大笑,高興得像個小孩子一樣手舞足蹈。於是,他逢人就替克勤打免費廣告:“我侍者參得禪了!我侍者參得禪了!”自此以後,五祖命他分座為大眾說法,推為寺裡的首座大和尚,名聲很快就廣為人知了。 北宋崇寧年間,克勤以母老回蜀省親。當時蜀中無論僧人還是士大夫,都已久仰克勤的高名,成都府帥郭知章迎請他入主昭覺寺,一住8年,大闡頓教,舉揚宗風,一時全國入蜀參學的僧人紛至遝來。從此,昭覺寺進入歷史上的鼎盛時期,並一舉確立了禪門臨濟宗祖庭的崇高地位。 |
此後,克勤禪師再度出川。在荊南,以對華嚴之旨的精彩闡揚,折服了朝中重臣、儼然以白衣禪門領袖自居的無盡居士張商英。自此以後,克勤禪師成為兩宋之間的一代禪門領袖。北宋徽宗仰慕其名,賜禪師紫磨袈裟和“佛果”稱號,南宋高宗亦以國師之禮相待,並賜號“圓悟”。圓悟克勤在中國禪宗史上最大的貢獻,則是以《碧岩錄》和《圓悟心要》兩部著作,把中國的禪文化推向了輝煌的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