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 實 之 道 》

真正的《無畏》源自於對自我真實無欺而又能了了分明， 並能毫不迴避地坦誠面對生命中的每一時刻。故此，生命中的每一個當下和後果 – 都會完完整整地與我們同在。∼尊貴的夏鉑仁波切

對自己誠實是佛法修煉中最重要的德行。唯有對自己誠實， 我們才有可能知道為什麼要成為一位柔軟、善良而又仁慈的謙謙君子。除非我們能願意如實地去面對眼前的現實，否則無法具有完全的慈悲心。失去了誠實的態度，那麼我們會發現真正的悲憫、慈愛和關懷之心距離我們很遙遠。為什麽呢？就從我們週遭世界中的相對特質說起吧。

依附於因緣所生的一切事物一定會面對無常或“改變”的事實，一切有條件的事物都不具有恆常永存的特質。所謂的「自我」也是如此 – 若能深入地探索的話，所謂的「自我」一樣是無常且又不能獨立存在的。但「自我」不太想相信這個事實。「自我」總是認為自己能永恆存在，可以離開宇宙萬法而獨立永存。「自我」總是對外宣稱它能全然地代表著完整的自己，而且不斷想通過掩飾、重新詮釋或者否定實相等的手段來延續以其為中心的聚焦點。換句話說，自我意識無時無刻都在盤算著什麼。它有著各種各樣的標準，它總是想要去改善些什麼。至少它是這樣告訴我們的：“我要讓事情變得更好更棒”。見到鄉村，就想像，該有棟房子才比較像樣點。一旦有了房子，自我意識又開始覺得不滿意起來了：還需要多一個專用鞋櫃，一台高速咖啡機，一間可以停六部車的車庫。房子太靠近鄰居了，或離湖邊太遠了；房間太小了，而廚房太暗了。。。。這種想要改善的渴望以大小不一的各種方式出現，但這欲望的核心不外乎就是誠實之匱乏。 

真正的誠實意味著願意看清事實，沒有要去改變事情的任何動機或念頭。當然要做到這點是不容易的。這似乎違反了我們的本能反應。從我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們就把世界分成“我們”和“他者”，我們習慣於追求對我們有利益和好處的東西，所謂的“他者”嘛， 就讓他們自生自滅算了。

然而這種思考方法對我們有何意義呢？如此不斷的否定現實耗費我們相當大的精力。這是有點違反自然本性的。因為現實總是拒絕與“自我”合作，不肯苟同或臣服於“自我”的極力宣傳中 – 所以這樣無法為我們帶來快樂。即使我們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事物，我們還是會害怕再次失去而生起焦慮和不安。於是我們感到憂傷、挫敗，覺得自己毫無能力讓全世界依照著“自我”的意思來轉動。到最後，當大限一到時，我們不得不徹底地面我們這種“永存不朽”的天大謊言了！

真正的誠實也意味著全然地活在當下。當你不誠實的時候，你將錯過此刻，因為你總是會惦念著下一刻，或是回憶起過去的時光， 或者想著下個星期的計畫等等。。。。 。所以你永遠無法活在當下，無法認清眼前的現實。因為你的注意力不是完全專注於當下此刻，你便是在輕視自己當下的這個念頭，這份能量，你會把眼前的這一刻視為理所當然。現在，如果我們如此輕忽當下此刻，那就不得不面對種種後果了： 我們造業，我們受苦。。。。如果我們無法全心地活在當下，那失去正念的部分在日後一定會為我們帶來種種的麻煩和困境。

所以，佛法所指的“正念”即是：“全世界的一切事物， 都不比此刻來得更為深刻”。你的自性本來就是無染清淨的，因此源自于此清淨自性的能量， 其重要性是其他事物所無法比擬的！此刻的重要性，毫不遜色於你生命中的其他時光啊。

不管這一刻你剛好想到你父親，或者聽到一群雁鴨飛過，或者想到報稅期限的到來而感到心煩不已，或者背上突然覺得一陣瘙癢 - 沒有任何事情比這些時刻來的更為正當更為重要了 - 因為當下此刻的呈現，原本就是源自於你那本初純淨自性的純淨能量！

比方說， 如果你當感到忌妒的話， 那麼“誠實”， 就意味著你不能忽視這種忌妒感的存在。你必須完全地覺知自己在忌妒，而“心懷忌妒”這個事實充其量只不過是一種能量而已。這個能量是現在的「你」所散發出來的，和過去的「你」或者「你」曾經散發出來的其他任何能量沒有什麽不同。正因為這種忌妒的能量和其他任何能量一樣重要，所以你也必須完全尊重這種忌妒的能量。你必須看著它。你不能不理它，也不要去推斷它，更不必去負面的對待它 – 你只要看住它就夠了。

看住它，這種能量就不會再向你有所索求了。它會十分滿意你對它所投入的關注。它會如實地自我圓滿。它不會哭鬧，也不會再要求你給予更多的注意力；它不會毀了你美好的這一天。當你能全然地體驗它時，你就讓它以能量的方式在延續著， 就這樣。

故此，不管是忌妒或是其它的任何感覺 – 他們都像是自我糾纏而打結的一條蛇。如果我們尊重這條蛇，如果我們能誠實地對待這條蛇，如果我們能認可此蛇之本俱能力，如果我們有信心這條蛇能夠自行解脫的話 - 那我們其實什麽也不用做，只要全心全意地活在當下， 讓一切自然地呈現就是了。而那時我們將會發現，那條蛇在當下已然自行解脫!

就此而言，忌妒的能量和飲食之欲樂、針孔紮身之苦；或者雨水打在身上的感覺， 或是湖畔類似音樂的悅耳水聲。。。其實都沒有什麽不同。如果你領悟到了這點，你就會發現這些其實都只是一連串能量的延續而已。全然地體驗這種能量的相續，即是《誠實之道》之實修。 

誠實即意為“無造作，不裝模作樣，無愚無癡。” 誠實即是真實的體諒，真實的理解。誠實就是單純。察覺你的生活所需可以很少－很少的想法、很少的家當。擁有的很少，你便不會汲汲營營於忙碌的生活中；你就不會太過依賴於外境，因此你才有更多時間來讓自己既自在又放鬆。

聽著，除非你能夠了知一切事物情的全貌，否則你不可能達證全然的《誠實之道》。最誠實的人其實就像佛陀一樣 – 他對實相之自然運作抱有全然的信心。然後你會發現：外在沒有任何事物能夠傷害你，因為你已經降服了內在的心魔 – 你那違背自性的“自欺之心”。

不誠實就會生起分別心。不誠實就會生起私心。不誠實使我們無法過著完整的生活。不誠實的人總是擔心著：我做這件事會有什麽好處….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等等。你的這個“我” 來得比“當下”更為重要了。

《誠實之道》之極致， 即是全然臣服於當下此刻之自然展現。你必須對自己的真實自性 –也就是你的佛性 - 具有非常強大的信心才能達成這種自在。當你發現了內在的佛性時，生命中的一切都是一場又一場的歡慶！你將會認證到身外的每件事情其實不外是自心佛性的展現。憤怒是佛性的表現。寂靜也是佛性的表現。一切外境，不離自心佛性所現。一切萬法， 唯心所現；心生萬法，一切唯心。如果你有這種體解，“那麼你將發覺沒有必要不誠實。無需苦苦強求，不需刻意造作求變。萬事萬物當下即是，如實應對。

你可能會問：這樣的人生豈不是太過被動了？如果每件事情本身就已圓滿完美，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就此終日無所事事而虛度此生？事實並非如此。《誠實之道》會讓我們如實地面對實相。行動會隨著真實不虛的見地而自然生起，一言一行均以實相為憑據，而不是隨著妄念或一廂情願的謬見起舞！我們不會受到自己主觀的概念所左右；言行舉止中，自自然然會有《誠實之道》的流露。我們不會做出白費心機的行為，也不會憑著一股衝動亂闖亂幹；起心動念也更不會圖謀不軌了。

如果你曾經在夏天裡乘車旅行，你一定經歷過馬路上迎面襲來的熱浪吧？這些熱浪本身有何有用之處嗎？它們只會讓眼前的真實情況變得更為模糊而已。這些熱浪就如欺詐之心- 一旦減少或消失了，我們就可更清楚的看見前進之道，見到前方的危險，和沿圖美麗的風景。同樣的，如果我們越來越誠實的話，一定也可以更完整地體驗人生。如實照見 – 即是不批判、不分別，以毫無造作或試圖改變之心，如此一來，我們才能夠更慈悲、更完整和更圓滿的回應我們的現實。我們坦然接受人生的美好與悽苦，我們擁抱生命中的所有歡樂與憂傷，我們全然接受、坦坦蕩蕩。

總的來說，事物的實相難道真的這麽可怕嗎？如果我們能夠如是觀察一切事物，至少我們知道了真相。而否定真相才是最可怕的事！因為不管我們怎麽去想，實相總是鐵一般擺在眼前的事實啊。實相依然存在而又歷歷在目。否定現實的人，就好比有個人想要跨過河流，卻又閉著眼睛不敢直視當下的情景！我們可以盡情地許願、盡情地預設未來、盡情地否定一切，可是寬闊的河流依然存在。何不張開雙眼， 如實看清並接受這條河流？全然地面對河流的實相後，我們對自己的作為念茲在茲，對可能發生的後果也全然接受地負起全部的責任，那我們就可以選擇作出跳或不跳的決定了。。

這時，全然的智性在我們的心中悄然升起，而這是一種能讓我們不受任何後果影響的智性作用。無懼的人生正需要這種智慧。無畏無懼，不是因為所謂的“壞事”絕對不會發生在我們身上，或是我們永遠不會經歷煩惱或覺得不安。真正的《無畏》源自於對自我真實無欺而又能了了分明， 並能毫不迴避地坦誠面對生命中的每一時刻。故此，生命中的每一個當下和後果 – 都會完完整整地與我們同在。

這種《誠實之道》的生起，部分仍需賴於意志力的培育。我們對自己說：“嗨， 老兄，變得老實一點吧？！” 或者說：“請別太主觀，也不要讓自己卡在迷惑中；請嘗試坦然面對當下的處境；想想看：你是不是可能犯錯了呢？！” 然而更重要的，我們所說的《誠實之道》其實是“持戒”與“精進禪觀”的“自然衍生物”。也就是說，《誠實之道》從禪觀中自然躍出，遠離一切造作和修整。禪觀會讓我們變得更坦誠、更老實。雖然此《誠實之道》的修行一開始似乎有點困苦難行，但卻是我們活出自己、開發自性乃至達成圓滿喜樂的唯一途徑！

 尊貴的夏鉑仁波切是尼泊爾加德滿都夏鉑寺的精神領袖，于美國紐約州為世界和平祈福而建立了名為“佛土（Buddhafield）”的佛學中心。此處為仁波切稱之為“我們自心中全然覺醒的庇護所”。仁波切也在美國和歐洲創立了法輪教學基金，於各國弘法所得收入全數用於當地未來弘法所用。仁波切並在香港成立了非營利慈善組織---文成公主國際基金會 www.wenchenggongzhu.org。仁波切的根本上師乃著名的大圓滿成就者恰紮仁波切。

 

筆譯：王振威（Sherab）

（完稿於2010年9月4日淩晨3 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