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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賢榮
禮儀師

Q：為什麼想當禮儀師？
A：其實是誤打誤撞。80年我在澎湖當兵，那時軍中有個「軍墓小組」，我待退那半年，就在軍方火化場幫澎湖人做遺體火化。火化設備是日據時代留下，當時澎湖並無火化場，而我只是要賺點紅包小費。退伍後，我做了5年多水電，後來這行水電工程都外包，87年我轉行到禮儀公司，起薪2萬5，初淺想法就是「搞死人嘛」。連家人都不知道。

第一次接大體，我印象很深，亡者被電死，第3天才被發現。為了配合檢察官檢驗大體，我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同年，我也遇過老太太在安養院跳樓，到現場見大體頭骨碎裂，血肉模糊，我唯一必須做的，就是把頭、身接合。剛開始工作那2年，我壓抑內心的排斥跟恐懼，反正就是賺錢。接觸案子愈多，我只希望盡快把整個儀式處理完，這工作就像生產線勞工一樣，照著SOP走，該入殮就入殮，該訂禮堂就訂禮堂，每天忙到麻木。收入不錯，第3年我才開始意識到自己每天面對的是死亡跟哭泣。

Q：怎麼調整心裡擠壓的負面情緒？
A：禮儀師最大的孤單就在這。面對家屬極悲傷的情緒，工作壓力也就跟著累積。跟死亡有關的事，都是忌諱。我沒辦法跟親人、朋友談，只能獨處。我常一個人開著車、聽著音樂，把心靈上的灰塵拍掉。轉化成同理心以後，這份工作現在對我來講，是種使命感。我也開始思考「死亡」這件事。

調整步調活在當下

Q：如何看待死亡？
A：那是生命必經過程。只是生命太無常，死亡沒辦法準備。面對的亡者多了，我會問自己「人死後，去哪裡？」除了宗教能替亡者找到解答之外，沒有人知道答案。那麼多的形式都跟宗教信仰有關，我開始覺得都是多餘的。人死後，什麼都沒有了。生命每分每秒在流失，珍惜當下，比較重要。
我覺得惜福很重要，下一秒生命還存不存在，任何人無法掌握。我慢慢調整自己的步調，活在當下。近年我母親81歲，身體退化，腎臟功能衰竭，要定期洗腎，陪伴母親來往醫院過程，我心裡感觸很多。人生到老，並不是只能等待死亡，在親情的關照上，我做兒子的，能付出多少就多少。
協助過這麼多生命的善後，我認為，一個人活著的價值在於對得起自己，生命才有意義。生命的盡頭在哪？我不知道。這工作，讓我看到生離死別，所以，我並沒打算一輩子做這行，未來會多留點時間給自己和家人。

記者許家峻採訪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