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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本色？走過父親從前

作者：周慧菁
父親上一次拍你的肩頭是什麼時候？你和父親上一次談心是什麼時候？
男人對權威的態度、潛藏在內心深處的寂寞，或許都反映了父子關係有某種不完滿。然而隨著年歲增長，你卻發現自己和父親愈來愈像：
說話的手勢、做事的方法、咳嗽的方式……
要如何面對、接納「父親」的形象，成為真正的男人？身為一個男人，你快樂嗎？九○年代的女性因著女權運動的發展，愈來愈了解自己的處境，知道自己是誰、自己要什麼，然而男人的失落感與迷惑卻愈來愈重。不快樂的男人對自己和周遭的人都造成很大的傷害。據統計，男人的自殺人數是女人的三倍；離婚的案件有70％是由女方提出。
為什麼會這樣呢？家庭心理專家畢德甫（Steve Biddulph）在《男人本色》（Manhood）一書中指出，今天大多數的男人只是長成大男孩的小男孩，在成熟男性的身軀下，包著一個還不成熟的男孩心靈，而且終其一生都在偽裝。他們不知如何紓發自己的情感，也不知如何親近他人，只有愈來愈壓抑，愈來愈寂寞。其實，女人很難了解男人的寂寞。男人在不同的角色裡偽裝自己，因為失去了自我，才會不斷追逐各種角色。

缺席的父愛
男人長不大，最主要的原因是在成長過程中，沒有男人教他，他也無法學習如何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在現代社會，女孩每天都跟女性接觸，但男孩卻很少有機會跟男性接觸學習。在家是媽媽帶小孩，學校裡也大部份是女老師。
在工業革命之前，西歐的男人在自己的村裡或農場裡工作，女人、小孩就在身旁；工業革命之後，男人離家到工廠或礦場工作。男孩開始只由女性帶大。
男孩在成長過程中缺乏男性的介入，男孩對父親（或年長男性）的需要被忽略，造成家庭結構中很大的裂痕。
由於身旁缺少可以學習的男性典範，現代的年輕男性就從電影電視中的男性角色學習如何成為男人。
但螢幕上的角色沒法帶領他們內心世界的發展。就像在動物園裡長大的老虎，渾身充滿精力卻無處發洩，他感到困惑，也逐漸麻痺。所以終其一生都在假裝事情還好、日子還過得去，對自己是如此，對朋友、對家人也是如此。
「渴望父親」（Father-hunger）是男性心理學裡最重要的概念，畢德甫指出，它是一種深層的生物性需求，渴望與強壯、幽默、毛茸茸、狂野、溫柔、汗流浹背、關懷、睿智的男性為伍，在與他們一起行動中學得自信與能力，在一起作樂中得到忠告與提醒，從有經驗並願意分享的男性身上，學習身為男人的喜悅。
所以，要解決男性問題，要先把成長過程中斷裂的一環銜接起來。而重新認識父親，與父親握手言和，是成為真正男人的第一步。
今天有30％的男人不跟父親說話；有30％的男人跟父親的關係好像刺蝟相對；另外有30％的男人想做好兒子，但和父親的對話只是話話家常。只有不到10％的男人可以做父親的朋友，而且把父親當做一個情感上的有力支援。
你和父親的關係如何？或和老一輩相處的如何？畢德甫指出，你能否成為真正的男人關鍵在此。男性本色並不是表現在年齡或地位上，而是一種關係。除非你能銜接上一代遺傳下來的男性本色，否則你就會像一具沒有接頭的電話。
花點時間想一想你和父親的關係。大部份的男人都警覺到，他們父親的怪癖、姿勢，甚至說的話都成為自己的一部份，隨時會冒出來。如果你在心裡和他為敵，等於是和男性人格作戰。通常也表示你跟自己過不去。

與父親談心
有一件事很重要，在人生的某個階段，找個機會和父親好好聊一聊，做一次深談。只有這麼做，你才能了解他的人生、他的理由、他的挫敗和他的得意。用猜想的或是憑兒時的印象永遠無法得知故事的全貌。
即使你父親是個酒鬼，是個愛打老婆小孩的人，甚至你從來沒見過他，他還是跟你有很深的關係，除非你接納他，否則他永遠會在你心頭隱隱作痛。
你的父子關係會影響你對年長男性的態度。也許你不信任年長男性，因為你不信任父親。也許你總是反抗權威，因為你父親很嚴厲。也許你老是想討好老一輩，因為你得不到父親的歡心。也許你認為比老一輩優越，因為你不需要他們就能達成任何事，甚至還超越他們。但事實上，除非有一天你能對父親及老一輩的男性感覺到愛和尊敬，要不然你還只是停留在男孩的階段。
有些男人小時候，父親就離家或過世，甚至自殺。他們常有深埋在心底的傷痛與困惑，從小這個疑問就如影隨行：「到底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他就這麼走了？」
男人通常會以努力工作或者根本拒絕承認來壓抑這個傷痛，但總有一天會爆發出來，並常以憤怒來掩飾。這樣的男人最好做一次追溯父親之旅，重遊父親待過的地方，重訪認識父親的親友，甚至和父親同時代的人聊聊。這趟溯源之旅會讓你更貼近、也更了解父親的真貌，也會填補你心裡的裂隙。
這個過程對於身居領導角色的人尤其重要。因為除非你能尊重權威，否則你永遠無法擁有權威。
對於那些父親仍然健在的人，事情比較簡單：開始採取行動，改善關係。有個年輕人打電話給遠方的父親，多年來他們很少聯絡，現在這個兒子想改善一下父子的關係。
「爸，是我！」
「喔，是你，我叫你媽來。」
「別叫媽，我是要找你。」
一陣沉默之後……
「幹嘛？是不是缺錢？」
「不是啦，我不缺錢。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你的事，爸，還有你為我做過的事。工作這麼多年供我上大學。現在我過得不錯，都是因為你之前為我做的。我剛好想到這件事，也才發覺，我從來沒說過謝謝……。」
電話的另一端寂靜無聲，這個兒子繼續說下去，「……我想跟你說謝謝。」
「你是不是喝醉了？」

解開父子心結
每一個父親，不論裝著多麼不在乎，在內心深處，一輩子都在等待，希望能知道兒子愛他而且尊重他。現在幾乎每個人都曉得，父母握有摧殘小孩自信的力量。但很少人知道，子女對父母也有相同的力量。
父子間的心結由兒子來解，比由父親來解容易得多。有個兒子很受不了父親，因為每次跟他講要緊的事，他就往外走。後來這老人得了癌症住在醫院裡，全身插滿管子。一天，兒子走進病房，關起房門：「這次我總算逮到了你！」他開始跟父親說他有多氣他，也告訴父親，他在某些方面還是感謝他。最後父子倆握手言和。
通常你不覺得有多愛父親，更別說尊敬。也許你還恨他。如果你們之間有歧見，不要視而不見。不要假裝一切沒問題。
有些兒子心裡隱藏很深的恐懼，害怕自己流著討厭父親的血液，怕自己會變得跟他一樣。這是因為他不了解父親為什麼會變成那樣。對所有生為兒子的人而言，如果想成為真正的男人的話，設法諒解父親的處境，是一項必要的功課。尊敬是男性心靈的養分。兒子必須「發掘」對父親的敬愛。同時也需要從父親那裡得到尊重。
想要兩代之間的男人重修舊好當然沒那麼容易。即使雙方歧見非常大，真正的問題還是一樣：你愛我嗎？即使我跟你期望的不同？
誠實面對遺憾，感受它，表達出來，然後讓它過去。

走過父親的從前

當然事情最好在父親還健在時解決。如果你認為這是使你自己心靈得到解放的重要步驟，就要把它付諸實現。男人通常很害怕，不知如何開始和父親真正的對話，怕又一言不和吵了起來，把事情弄得更僵。
等待一個適當的時機，一個暖和的夜晚，冰透的啤酒，沒有女性在場。問他在生命裡發生的真實故事，這些事對他有何影響。問他的工作，他的生活，他做的決定。記住，不要下判斷。
再往回走。找出在父親小時候發生了什麼事，再回到他養你的時候。他說出的事情常常會跟你小時候的印象大不相同。大多數人對父母都有刻板印象。在這個過程中，你心裡的父親會回復本來面貌，很多陳年往事也會逐漸澄清。
崔佛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小時候每天清晨他爸開車帶著他一起去送報，直到太陽高高升起。那兩個鐘頭是他一天最快樂的時光，他喜歡和爸爸在一起那種親密的感覺，以及自己好像大人般有用的感覺。後來他父親有機會成為派報機購的合夥人，派報生意就此結束，也停了送報工作。
崔佛對這件事耿耿於懷了30年，「他不願意跟我在一起！」他始終這麼以為。直到他父親年紀很大了又生病，有一天他才終於開口問這件事。「為什麼你不繼續送報？」
「因為合夥人賭博輸光了，公司破產。」
事情就這麼簡單。
當你身為父母，就應記得：不要重蹈覆轍。
馬克的太太得了癌症，他努力幫助太太度過抗癌的日子。他的壓力很大，心裡也很害怕，所以很容易就對八歲的兒子動怒。他也並沒把自己的憂慮讓兒子了解。所以不明究裡的兒子就活在父親情緒的地雷區裡。
當兒子十二歲時，馬克參加了一個男性支援團體，同伴們鼓勵他把實情告訴兒子。兒子知道後終於釋懷，很高興自己能夠被信任。從此在家裡及學校的表現判若兩人。小孩通常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很可能他們自己就認為是爸媽不喜歡他們，而且這個想法會跟隨一輩子。

說出真話與感謝
當你和父親談的時候，最重要的、也最簡單的就是說謝謝。
事實上，你可能最後才會覺得感謝。如果你對於童年有一股怨氣，就要由這裡起頭。告訴他你最氣什麼，最受不了他做的哪件事，而缺乏他的關愛，你的童年有多孤單。他也許會像往常一樣斥責你，但不要氣餒，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挺直站著，問他為什麼，你想知道。到最後，有些諒解、也許是道歉，會出現在你們之間。
記住，和父親深談不是去扳回一城，「讓他嚐嚐他讓我受的苦」，而是為了打開彼此的心結，去真正解決問題。
大部份的男人談起自己的父親都會覺得不太自在。想要成為一個獨立的個體，只有在父親給你的基礎上繼續發展。很多人都發現自己講話的樣子或做事的方法和父親很像，不管喜不喜歡，這是無法割棄的，你必須學著去愛「在你裡面的父親」。如果不去面對這個問題，你會常常跟自己過不去。
原諒你的父親，不只是個心裡的願望，而是要經由行動去實際了解他的一生。
從此之後，你的人生才能真正的海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