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五日,廿九師八十七團(遠征軍)上等兵班長方玉富(九十六歲)在成都過世。臨終前,要求家人在其墳前刻上「抗戰老兵」四個大字。
陸續凋零 墳上刻「抗戰老兵」
等不到抗戰勝利七十周年紀念日,今年至少又有十名老兵走了:十七軍八十四師機槍手李金聲(九十一歲),一月廿六日過世;第五軍裝甲戰車駕駛員王士和(九十五歲),二月八日過世。
他們陸續回到部隊「報到」,與他們的同袍、戰友「會合」了,但他們始終沒得到原本就屬於他們的褒揚令或紀念章。
國家的內戰是不應有戰犯,一如美國南北戰爭後,南軍雖然戰敗,但李將軍的英勇仍為世人所景仰。
歷史錯亂 勝軍敗軍關在一起
遺憾的是,戰勝國的國軍官兵,因內戰失利與戰敗國的日本官兵同被關押在撫順監獄。日軍官兵還驕傲的稱:「打敗我們的國軍一樣被關在隔壁」。
歷史的錯亂總是要面對,當前,最急迫的事,是以國家命令認可並照顧那些僅存的抗戰老兵。
「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政府應趕快利用今年這個機會,全面發給老兵紀念章,一枚紀念章又沒多少錢。
南京關愛老兵志願者錢肖松說,雖然他們送了很多自己做的紀念章與實用性的物資,但都比不上國家發的那枚章或獎狀有分量。
但即使如此,這些老兵對民間發的紀念章或寫有「抗戰老兵」的衣服,都精神抖擻、高興不已。
錢肖松說,有一次,他們把民間做的紀念章給老兵掛上,老兵成天在村裡走來走去。但因質量不好,紀念章別針斷了,一名老兵當場暈過去,志願者趕去把別針修好,老兵又奇蹟醒了。
家住北京蒲黃榆蒲安里的符國仟,拿到寫有「抗戰老兵」的捐贈外套後,整天穿著在樓下小區散步。
政治問題 照顧老兵這麼難嗎
「我們只能給他們精神安慰,讓他們自豪。」有一名病榻上的老兵收到民間志願者的救助金和衣物時喃喃自語說:「國家終於承認我們了」,志願者哄他:「對、對,我們是代替國家來發救助金的。」
已退休的復旦大學歷史系老教授余子道曾說,關愛照顧老兵,也是對偉大抗日戰爭歷史的尊重,是弘揚偉大民族精神的一種表現。
今年大陸舉辦閱兵,有人悲憤的說:「與其盛大辦閱兵,不如把老兵照顧好」。
大陸缺錢嗎?根本不缺,隨便一個貪官沒收的現金、房產、金條就夠了。說到底,還是政治問題,沒有認同的意識。
王一峰與其他幾個找尋抗戰老兵的志願者,四年前從上海跑到貴州大山裡找老兵,坐飛機、汽車花了一整天,走過泥濘田埂和崎嶇小路,終於在破爛不堪的老木屋,看到了一○二師部特務連排長舒仕宗。
含淚唱軍歌 緊握部隊胸牌
「這個棉被又黑又臭、沒有一個像樣家具的窩,就是我們民族英雄棲身之所?」右腿因作戰殘疾的九十五歲舒仕宗,看到眾人來到,拿出藏了數十年的部隊番號胸牌,敞開心扉,軍歌一首一首地唱,塵封數十年的抗日記憶,夾雜著淚水娓娓道來,訴說著隱藏在內心最深的委屈。
一名五十八歲的志願者,再也忍不住,向舒仕宗跪了下去,悲聲地喊著:「老英雄,我們對不起你!」空氣瞬間凝結、時光彷彿倒流…。一周後,舒仕宗「歸隊」,找戰友去了。
舒仕宗珍藏六十多年的部隊胸章(民國三十三年軍政部監護第一總隊第六大隊廿九中隊分隊長),捐給志願者後一周離世。 圖/上海淞滬抗戰紀念館提供
內戰邊緣人 成國民黨餘孽
上海淞滬抗戰紀念館業務部主任王一峰平靜地告訴記者,每找到一個老兵,他們心中就震撼一次。
抗戰是中國歷史上從未有的一次民族危機,當時青年紛紛投入戰場,築成對抗日軍的血肉長城,沒有他們生命的付出,就不會有七十年前的勝利,更不會有今天大陸經濟的繁榮。
不幸的是,隨之而來的國共內戰,讓這些原都應獲得國家的榮譽、被國家照顧的抗戰老兵,成了時代悲劇的邊緣人與犧牲者。
這些老兵即使未打內戰,也得不到大陸政府的認同,連續卅年遭到鎮壓反革命、三反五反、文化大革命等政治運動衝擊。幾乎每個人都被打成國民黨戰犯、餘孽、歷史反革命、地富反壞右分子,關押、勞改二、三十年。
窩在最底層 撿破爛養自己
絕大多數國民黨老兵恢復自由後,都已六、七十歲以上,生活在最底層,靠撿破爛維生,有的直到八、九十歲,還在做工養活自己;住的是破爛的房子,穿的是臭衣服,很多人終生未成家,老無所依,死了身體發臭,也沒人管,每天活在貧困、惶恐的日子。
即使成了家,他們的子女也因父輩的政治問題遭到波及,求學、工作都不順。
每個老兵幾乎都留下終身的殘疾,晚年傷痛纏身。七十多年前他們保家衛國與日軍戰鬥;七十年來日夜浸泡在淚水裡,備受欺辱的熬過悲慘又漫長的一生,他們的尊嚴何在?公平何在?
志願者向老兵下跪,不是代表國家致歉,是以個人的悲憤,向世人控訴這個社會的荒謬與無情。
胡伯伯身體硬朗,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正被南京的房東趕走,在回常州老家的車上。
胡為仁,一九二七年一月出生,是個富少,會說一口流利的英語,父親是當時上海磚灰行行業理事會的會長,在上海灘有好幾套洋房。
一九四二年,日軍攻入上海租界,胡家逃出,胡為仁加入遠征軍,赴緬甸成為國軍的准尉報務員。他的二姊復旦大學畢業後,加入中共地下黨去了延安。
抗戰勝利後,中共取得政權,姊姊官愈做愈大,胡為仁遭遇卻很慘。儘管他沒打內戰,但姊姊依然不認可,不僅沒救援他,還認為他是叛徒,不斷教育他要好好改造,姊弟倆半個世紀以來,一直處於對立面。
當兩人都七十多歲後,胡為仁買了一本描述遠征軍的書「大國之魂」送給姊姊,他姊姊才知抗戰八年國軍犧牲的偉大,也才知道誤解了弟弟。姊姊看完書後淚流滿面,兩個老人相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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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為仁說,五○年代初,大陸開始「鎮反」(鎮壓反革命運動),他被打成歷史反革命分子,編入政治學習班,上午交代寫材料,下午做非常重的體力活,出來之後,每次運動都被拉出來揪鬥。
儘管年近九十,胡伯伯外表還能看出舊上海時的俊朗外貌,他還講了他三段愛情故事:
第一段,從軍以後斷了,當時抱著必死的信念從軍,不能耽誤人家姑娘。
第二段,與上海永安百貨郭家大小姐一見鍾情,相愛不久解放了,軍方高官兒子看上郭姑娘,郭姑娘婚前一夜跑出來見他,兩人執手相看,淚凝無語。
第三段,與父親朋友的女兒金小姐相戀。不久,金小姐被單位選送到中南海陪領導跳舞。廿年前,已移民紐西蘭的金小姐找到胡伯伯,打電話給胡伯伯哭著說:「我現在還很好看,我們見一面吧。」胡伯伯說:「不見了,我老了,這樣你想起我的時候,還是我年輕時的樣子。」
胡伯伯說,後來在工廠遇到胡奶奶,當年胡奶奶照片被照相館放在櫥窗當廣告,被譽常州第一美人。胡伯伯問:「我政治成分不好,家庭出身也不好,你不擔心嗎?」胡奶奶說:「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祝仁波住在廁所改造的房子,身形已駝,他向志願者行軍禮。 圖/祝健提供、取自網路
祝健是瞞著他九十四歲的老父親祝仁波與本報記者碰面。他說,不想讓父親知道,不讓父親擔憂他見了台灣記者。
祝仁波的家庭背景涵蓋國共兩黨高官,姊夫是國民黨空軍少將陳一白,岳父是中共情報頭子顧順章(後因投靠國民黨,導致顧家十三口被中共紅隊滅口,只留下八歲女兒顧利群)。
祝健的媽媽就是顧利群。
「我父親原本在上海城隍廟有五套宅院,他學會無線電發報後,在軍統部門專門拍發、接收電報。他參加過騰衝戰役,走了四十五天,把新電台從重慶送到騰衝。還發過密電成功營救七十四軍軍長方先覺。」祝健說。
內戰末期,祝仁波未去台灣,跑回上海與顧利群在一起,不久生了祝健。
圖為妻子顧利群一九四八年的照片。 圖/祝健提供、取自網路
祝健說,解放後,父親向上級交代,結果被依反革命判刑。父親抗辯他是抗日的。法官罵父親:「你抗什麼日,你再說,再判你兩年。」父親被判了十年。十年刑滿未放,又在監獄裡待了十六年,負責監獄電廠運作,每年還要寫認罪書,直到快六十歲了,生病才放出來。
祝健說:「我父親剛被關時,母親拎著我(當時八個月大)去上海提籃橋監獄探監。」父親跟母親說:「你得自己扶養孩子長大了,快去嫁人吧。」
「不久,父母被迫離婚,我的繼父是新四軍(共軍部隊)拿筆桿子的,五七年提意見幫黨整風,卻被打成右派,六八年五月(文革期間)被抓走,到現在不知去向。」
祝健紅著眼眶說:「媽媽白天上班掃廁所,晚上戴帽子被批鬥。」
「我父親六十歲出獄後,不敢再待在上海,跑到寧波西店鄉下,住在五平方公尺廁所改建的破屋,靠修理電器、馬達、電瓶、電視機維生了卅五年,到現在,背已駝了,還在工作。」
「什麼是老兵?媽媽說,坐過牢、判過刑的才是老兵。」
「我父親跟我說,我不是為哪個黨派去打仗的,我是為國家去打仗的。」
當志願者送贈品給父親時,父親說,他要的不是這些,而是要把歷史的真話客觀公正地記載下來,不能竄改、不能歪曲。
祝健說,一三年,他去上海某鎮民政局申請抗戰老兵的補助,對方說,沒有施行的細節,礙難辦理,最後還說了一句「誰叫你父親參加國民黨軍隊。」
一九九六年,上海組織部要祝健加入共產黨。父親說:「人各有志,不能勉強,我與你有血緣上的關係,但我生是國民黨的人,死是國民黨的鬼,我不是反動,而要講信講義,所有的痛苦我全部帶走,不要再活在這個痛苦悲涼的世界裡。」
大陸民政部去年底成立了「中華英烈褒揚事業促進會」,希望加速推動照顧老兵的工作。但各省市的工作情況不一,成效更因當地主要負責人的態度而有不同,普遍來說多半被動且緩慢。
南京志願者錢肖松說,依估算,目前全大陸倖存的抗戰老兵已不到兩萬人,對照十四億的人口,不算什麼。以參照南京標準,養老院一個月一人三千元,一年三萬六千人民幣,全部養起來沒多少錢。
目前照顧老兵的工作,以湖南、雲南、江蘇等地都做得不錯,其中又以南京市走得最前面,目前該市已將市域戶籍內的國民黨抗戰老兵納入保障範圍,相關具體操作也全面展開。
錢肖松說,南京市對該市核實確定的南京籍七十二名國民革命軍抗戰老兵登記造冊,對生活在農村和城鎮無工作單位且家庭生活困難的老兵,給予生活補助。
南京市日前還決定將這些老兵比照老幹部待遇,給他們每人配備一名保健醫生,定期體檢、及時治療。將部分老兵安排進入敬老院、福利院供養,並鼓勵社會組織進行捐款和幫扶救助。對符合城鄉低保和農村五保供養政策條件的,由政府全額補助參加城鎮居民醫保和新農保。
此外,對住房困難的老兵,也將予以改善,生活在農村的,以農村危舊房改造政策處理;生活在城鎮的,以廉租房、公共租賃房、經濟適用房等方式解決。
錢肖松說,南京的老兵還是比較幸運的,一方面是南京方面的主政官員了解老兵對國家的貢獻,且願意去做。一方面也是因為南京有著厚重的歷史情感所致。但在大陸其他多數地方根本沒動靜。
北京關愛老兵志願者薛剛表示,民政部在二○一三年七月下發一份關愛照顧老兵的通知,但沒有實行細則,多數省市根本不執行,因為不執行也不會丟烏紗帽,何況大家對抗戰老兵還存在長期的偏見。不過,關愛老兵的工作,在民間已愈來愈積極,且對部分省市構成了壓力。
十一年前,鳳凰周刊主編鄧康延即呼籲大陸重視抗戰史和抗戰老兵,並說任何為抗日戰爭的勝利做過貢獻的人,流過的血、出過的力,都不應被遺忘、被扭曲。
八年抗戰,沒有這些前仆後繼的愛國青年投入戰場,中國不可能勝利,他們絕大部分犧牲了。但少數留下來的老兵,卻過著悲慘的生活,幾乎沒有好下場。
北京關愛老兵的志願者薛剛說,早年關懷老兵是個敏感的話題,因為關注老兵會出現否定現在的政府,否定現在的社會,既得到正能量,也得到負能量,是把雙刃劍。政府當局對民間的這項工作,會採取有形無形的限制。
薛剛投入找尋老兵工作已十三、四年。
有一次他到廣西去看一個老兵,結果被當地派出所留置一天,調查他的身分,那名公安說:「他是國民黨反動派,你大老遠跑來看他,想幹什麼?」有些地方的志願者,還會被國安部門約談、喝茶,了解關愛老兵組織到底在做什麼?
南京的志願者錢肖松說,剛開始找老兵時,沒人幫,有政府的壓力,媒體不報導,朋友不支持,也募不到款,樣樣困難。他的好朋友兩次勸他放棄:「你做這事幹什麼呀,這事政府做就好,你生意不要了?也會影響到你的生活。」
他說,南京「現代快報」很有勇氣,跟著他們一起尋訪老兵並報導。結果被一些老黨員、老幹部罵:「你們報紙,到底是國民黨的還是共產黨的?」
剛開始找到老兵時,志願者代向有關單位申請補助,每遇奚落與刁難,承辦人說:「去向國民黨申請啊!」後來上頭有了文件(照顧國民黨老兵),承辦人員反問:「你說是老兵,他就是老兵啊?」
他說,如果不是公司合夥人的支持,實在很難支撐下去,「我也曾想過放棄,很疲倦。」這些老兵,九十歲的人了,就跟孩子一樣,他們害怕又無助,只信任志願者。
「前一陣子我比較忙,沒去探望老兵。有名老兵打電話來,問是不是他講話惹我生氣了,不要他了。」
錢肖松五年來在江蘇找到七十二位老兵,已有一套認定老兵的標準作業。
他說,部分老兵年邁可能記錯、時空敘述交錯,但不礙他們的認定,因為老兵們對最基本的記憶幾乎都不會忘:哪年參軍、什麼學校、部隊長官、番號,當然還有身上的刀槍傷疤。
他說,南京一名九十八歲老兵,躺在床上已不能說話,難以證明他是否是老兵,但當放出「怒潮澎湃、黨旗飛舞…」的軍校校歌後,老人眼睛馬上發亮。「一個人無法留存那麼多回憶,但最基本的早已深入到骨髓裡,不可能忘記。」
「人家的事業是愈做愈大,我們的工作是最悲情的事業,愈做人愈少,只是多了骨灰盒和紀錄冊!」
錢肖松說,前兩年,一名安徽阜陽老兵病危,他唯一的親人、孫子在武漢打工,跑來跪在他面前,授權他負責料理後事。殯儀館好心免費給一個廳悼祭,「一個大廳只有我跟他孫子和另一名志願者,三個人,空蕩蕩的,多淒涼啊!」
無冕愛心網的孫冕說,平頂山一名老兵生病沒錢醫,等他們把錢轉去時已經來不及。人死在破棚裡,身體都臭了。老兵的遠親說,要二萬五千人民幣才會幫忙拉走,「我聽後號啕大哭了一夜!」
孫冕隨後悲痛地在微博上寫了公開信給最高領導人,希望政府能重視。
經過各方的呼籲與奔走,照顧抗戰老兵已從民間組織到學界、企業界、媒體、藝人,甚至全國人大代表、政協委員。
二○一三年,全國人大代表、香港實業家王敏剛向大陸民政部遞交「關於優撫抗戰老兵的提案」,政府應加強對原國民黨抗戰老兵的關愛。
今年兩會期間,山東團的全國人大代表劉曉靜建議,政府要對在世的國民黨抗戰老兵全面普查、建檔,並照顧他們的健康和生活。她提案要求,國家要肯定原國民黨抗戰老兵的歷史作用,給予他們一定的政治認可和待遇,在新聞報導中,也應增加他們的報導。
她要求,政府應組織醫療隊伍定期為老兵檢查身體;協助解決原國民黨抗戰老兵的養老問題,建立專門的老兵養老機構。政府檔案部門加速徵集、整理對老兵的口述歷史調查;並對國民黨抗戰遺址保護修葺復原;協助老兵追本溯源、尋根尋友。
在民間組織部分,陸續加入找尋老兵、關愛老兵者愈來愈多。早期的「深圳胖哥」李明輝自己租房住,但以炒股賺的八十萬人民幣捐助雲南、廣西等地三百多名抗日老兵。
被稱為「李團長」的李建華,一度被人懷疑是騙子、被人罵是傻子,默默持續多年的「關注滇西黔籍抗戰老兵」滇西行活動,終於獲得許多企業家的贊助。
現在包括企業家成立的「龍越基金會」、「無冕愛心網」和各省市多個關愛老兵網站,逢年過節就組織團隊前往探視老兵,還有柯藍、陳坤、謝娜等大陸藝人,每年捐贈救助金、大禮包(衣物、棉被)給老兵。他們是代替政府,在做這項與時間賽跑的工作。
也是志願者的上海淞滬抗戰紀念館業務主任王一峰呼籲,大陸政府給老兵經濟補償已無濟於事,給他們一枚國家紀念章,讓他們可以世代相傳、教育後輩,更有意義,否則誰還願意衝鋒陷陣、犧牲自我?
北京關愛老兵志願者薛剛表示,大陸文革期間很多資料都毀了,台灣國防部有完整的兵冊紀錄,兩岸政府可共同做好老兵身分甄別工作,成立一個鑑別機構,並建立全球現存抗戰老兵資料庫,這是共同的記憶也是共同的榮譽。
默默為遠征軍烈士守墓70年,90歲老人終於等來英雄的後人「人在外心在家,為了抗日打天下,夫妻老母難見面,要等何時才團圓?」這是中國遠征軍鄭發平生前寫下的一首詩。他殉國後,被同鄉戰友埋葬在了雲南保山施甸縣由旺鎮文筆山。70年來,英雄的墳墓一直由當地一位老農董接林守護,直到2017年7月7日,終於等到了後人的到來。
董接林是大理人,13歲那年到施甸尋親,之後就留在了由旺鎮。抗戰勝利後的某一天,董接林去鄰居家玩耍,無意間看見了鄭發平烈士用火炭在牆壁上寫下的詩句(本文開頭詩句),深受觸動,通過打聽找到了鄭發平的墳墓,後來就開始為這位烈士守墓。
時間回溯到70多年前,鄭發平是陝西華縣人,是渭南兆基醫學院的一名學生,在國破家亡的屈辱時代,毅然投筆從戎,後來加入了遠征軍。1938年,鄭發平參軍那一年,女兒鄭冬香才8個月大,嗷嗷待哺,沒想到父女再次重逢,女兒已經79歲高齡,而父親只是一堆黃土。
1944年6月,中國遠征軍進攻龍陵縣臘勐鄉的松山,戰爭打得尤為慘烈,歷史4個月,遠征軍以戰死8000多人的代價攻下了固守在松山的1400名日寇。松山是位於怒江西岸的險峰,日軍用一年時間在山上修建極為複雜的工事,各個高地都修建了地堡群,地堡內部相互通連,地堡內能通過戰車。地堡群修建完後,日軍曾模擬用飛機和火炮進行轟炸,可見其堅固無摧。
此時,遠征軍71軍87師戰地醫院建在施甸縣由旺鎮,由於戰爭異常慘烈,許多遠征軍戰士不治身亡埋在這片土地。1944年7月15日,鄭發平奉命去一線搶救傷員,不幸被日軍炮彈擊中,戰友們拚死將他救下送回後方醫院,然而由於鄭發平軍醫傷勢過重不幸殉國,年僅28歲。
鄭發平犧牲後,同鄉的戰友趙伯剛等人將他埋在了文筆山一塊玉米地里,隨後戰友們繼續奔赴了戰場。後來,董接林發現了鄭發平的墳墓,就一直默默為他守墓。2017年6月,當地的志願者在網絡上幫助遠征軍陣亡將士尋找後人,很快就有了回應。7月7日,鄭冬香一家人趕到由旺鎮見到了90歲的守墓人董接林,鄭家人為表示感激之情,全家人一一向董接林老人跪謝。隨後,鄭冬香一家人去祭拜鄭軍醫的墳墓,一家人磕頭痛哭,圍觀者無不淚灑當場。
鄭冬香老人問董接林老人為何素不相識還要為父親守墓,董接林老人說「他是抗日英雄,我們對遠道而來的抗戰老兵都很敬重!」
鄭發平父女再重逢,已經是79年後,女兒已白髮蒼蒼,父親已化為黃土,而90歲高齡的董接林老人已經整整守墓了70年,令人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