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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教於台中七期的完全中學,接送學生的車子,許多像是直接從車展開出來。因此偶爾會出現這樣的聲音:「這個學生是被寵壞的富二代,積習已深,很難救回來。」在這個年代,眾生對「富二代」這個稱號,充滿濃濃的剝奪感,或恨意。 我也曾經是「富二代」。 小學時,祖父是學校的萬年家長會長,父親開的是與當時總統乘坐同級的凱迪拉克。小四時,老師要收校外旅行的費用,150元。 「不參加的請舉手。」我身旁的女生舉手了。 「妳為什麼不合群,不一起去?」我小聲責怪她。 「爸爸說家裡沒錢。」 「才150元,妳說謊!」當時我是這樣覺得。 真的,相信我,沒窮過的人,真的不知道窮的滋味。後來,我很快就嘗到了窮的滋味。 大學聯考前一周,不務正業的父親倒了,連老家都被貼上封條,於是我很認命,從當沖床工人,到看塑膠射出機,沒停止過打工。 有一次,忘了錢用光了,必須等到室友回來向他借錢,才能一解燃眉之急。那個晚上,我飢腸轆轆,對著飯菜,竟無法下嚥,我手用了點力,竟不小心把免洗筷給折斷了。 「這一輩子,我不想再過窮日子。」那一晚,我如是暗暗立誓。當然,我懂了,150元,也可以是筆大數目。 我也懂了,捲起袖子去體驗,是內化價值的捷徑。若我們了解教育改革的初衷,謾罵制度之餘,跳脫只流口水不流汗的訓話式教育,設計出有趣的體驗課程,讓家境好的孩子到偏鄉住幾天,或是幫農家種稻幾天後,再吃一頓沾有自己汗水的米飯,相信他一定能夠在感動中,學到同理心與責任感。 「富二代」不是孩子能選擇的身分,「富一代」的影響也不是孩子能拒絕的,但我們為師為友的旁人,若在管教時,能耐心引導,「富二代」有一天可能會成為國家振興的一大力量。 若「富二代」學會了勤勞,台灣的企業將更有競爭力;若「富二代」學會了付出,台灣的弱勢將得到更多資源;若「富二代」學會了分享,他的員工將享有更高的薪資。 其實,大部分台灣人都是被寵壞的富二代,我們享受台灣70及80年代努力後留下的經濟果實,當今日手中優勢不斷流失時,第一個反應常是怪罪自己生錯時代,或怪罪政府(兩個政黨都執政過,也都是我們選出來的),卻很少檢討自己因應環境的能力不足。 「被寵壞的富二代,積習已深,很難救得回來。」 真的救不回來嗎?如果教育的方式不改變,當然救不回來。但,不能不救,各位富二代,在習慣謾罵之餘,想一想,自己願不願捲起袖子,捏斷筷子暗暗立誓,讓這個島嶼以後還會有富三代、富四代…… 【2014/10/18 聯合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