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課
下面講具有四種顛倒執著的眾生,聽聞如來的正法後,無法信受,進而誹謗、墮落的情況:
「彼聞如來所說法,恐怖誹謗不信受,毀謗如來正法已,墮地獄中受劇苦。凡愚非理求安樂,轉受百千無量苦。」
很多善根尚未成熟的眾生,聽聞如來說的苦、空等法,就會產生恐懼心,進而誹謗正法,無法信受。由於誹謗佛的正法,之後就會墮入地獄,感受極為劇烈的痛苦。這樣的凡夫愚人,由於違背了正理,雖然希求安樂,但是不僅得不到安樂,反而會在長劫當中轉生惡趣,感受無量百千種苦。
眾生常樂我淨的顛倒執著太深重。而如來的教法就是在指示真理,這些真理跟世間人的觀念完全相反。所以,眾生一旦遇到如來的教法,就要面臨自己的想法、認識完全被摧毀的狀況。
面對這種情況,善根成熟的人,就會像霹靂驚醒迷夢一樣,忽然覺得,事實原來是這樣,從此會從顛倒當中醒來。因為他有勇氣,有辨別的智慧,願意把錯誤的見解全部放棄,結果就能恢復正常,趨入正道當中。
但是,善根沒成熟的人,聽到如來的教法,就會產生負面作用。首先,由於他的實執非常深重,現在聽到說真相跟自己的想法完全相反,心裡會非常難以接受。而且,面臨心裡的見解即將被打破,這時候會感覺沒東西可抓了,或者自己耽著不已的五欲享受要放棄,或者一直最尊重、最愛護的「我」沒有了等等,就會生起強烈的恐懼感。再加上沒有敢於接受真理的勇氣,不具有辨別的智慧等等。這時候,他心中的顛倒見解就會發生作用,會抗拒如來的教法。
也就是說,那時,他想為自己的想法、做法等等,保留能夠繼續進行下去的理由。一旦如來的教法進入他的心中,就等於否定自己的一切。他曾經的所知所想,全部成為毫無意義。曾經非常執著的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會全部被摧毀。而且,他必須有勇氣承認自己所有的見解、行為全部是顛倒的、狂妄的,全是瘋子的行為。如果他沒有這樣的心,必然會反抗,會排斥真理,無法信受。
當然,還有些人,對於如來的教法,根本沒聽到心裡去。所以,即使表面上聽了很多,但是心仍然無動於衷。這也不能代表他接受了真理。
下面講有善緣的人於佛法中漸次斷障證真的情況:
「若有於佛正法中,如實觀察不顛倒,超出諸有入涅槃,如蛇脫去其故皮。」
善根成熟的人,遇到如來的正法之後,通過依止師長,聽聞正法,如理作意,法隨法行的方式,以佛的教法為樣本,如實地進行觀察。
結果,首先是「不顛倒」:他的心會因此糾正過來,能夠看清楚這個世界的面目。他會認識到一切有為法不住第二剎那的無常性;知道五取蘊全部是苦的自性;懂得一切由虛妄分別所生的法,全部是雜染的體性;明白由因緣所生的法無有自性,沒有「我」。像這樣,他的心會反轉過來,再不會像過去那樣顛倒了。
通過不斷地修學,「超出諸有入涅槃」,他會逐漸超出欲有、色有、無色有,證入涅槃。也就是說,從此之後,再沒有生死的妄動。所有粗粗細細的生滅妄動全部寂滅,徹底解脫苦的遷流,現前不生不滅的涅槃,永享真常大樂。
像這樣,一個凡夫返迷歸悟、斷惑證真的過程,「如蛇脫去其故皮」。就像蛇脫去身上的舊皮那樣,一層一層地脫盡。正所謂「皮膚脫落盡,唯有一真實。」意思就是,要把遮蔽實相的客塵一層一層地脫掉。什麼時候,這些常執、樂執、我執等等從粗到細的執著全部脫盡,那時候一真法界就會全體現前。這樣就知道,我們修道最終就是要找回自己,回歸本來面目。就像古人所說:「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意思是說,做世間的學問,就是知識的積累,所以應當一天比一天積累得多。而修道的事業,只是減少妄執,一天比一天省事省力,最後把妄執減少到沒有,那時就達到「無為而無不為」的境地。
下面講對於空性法生歡喜心的功德:
「一切諸法自性離,空無有相第一義,若聞此法生愛樂,必得無上大菩提。」
前兩句講一切法勝義空性,後兩句說對此生愛樂的功德。
首先「一切諸法自性離」:一切萬法本無自性。我們迷亂的時候,會認為心前的顯現法都有自性。它們存在於空間的各個方位,並且住在過去、現在、未來的時間當中。比如,前面有個桌子,我們會認為,就在那個顯現桌子的地方,存在桌子的自體。各種的街道、樓房、車輛、樹木、人群等等,眼睛看到它們,就會覺得這些法有自性。但實際上,它們正現的時候就沒有自性,只是一個個妄相。或者說,諸法並不是像顯現那樣,有自體存在,只是一種錯覺,實際無有自性。
所以,這些法都是相而無相,當體即空,叫做「空無有相」。也就是說,身心世界中的一切法,正現的時候,就是空性,就是無相。就像《金剛經》中所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這樣的諸法自性空就是「第一義」。也就是聖者現證的真實義。聖者證悟的就是空性,由此就能脫開了妄執,回歸真如實相。從此遠離顛倒夢想,止息一切憂苦。我們凡夫迷惑,正是由於不了知空性,執著現前的妄相真實。由此生起各種妄想分別,迷失自性,感受各種身心憂苦。所以,證悟空性至關重要,凡夫和聖者的差別也是由此安立的。就像《金剛經》中所說:「一切諸佛,及諸佛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皆從此經出。」一切佛都是由於證得空性,離開一切妄執而成道的。
因此,「若聞此法生愛樂,必得無上大菩提。」我們如果能夠對於三世諸佛之母的空性法門生起愛樂之心,這就是對於成佛的根本生歡喜,這樣的人決定會相應空性,最終證得無上菩提。
下面講諸佛證悟的勝義實相:
「佛見諸蘊皆空寂,諸界及處亦復然,諸根聚落[1]咸離相,能仁皆悉如實知。」
佛見到諸蘊、諸界,以及諸處所攝的一切內外顯現法,真實中原本無生,本來寂靜。包括外在的器世界,各種色聲香味觸的顯現,以及內在眼耳鼻舌身意諸根,還有心王、心所等等。這一切的顯現法都是本來空寂。只是眾生不瞭解,認為這個世界熱鬧極了,每天都有新事物、新現象發生。好像這個世間的劇場,永遠都是鑼鼓喧天,從來不會休息。
「諸根聚落」指我們具足六根的身體。它像一個聚落一樣,是六根的根據地,眼耳鼻舌身意根就聚集在這上面。「咸離相」,但是這些本來離相。我們認為有諸根,其實諸根只是幻影。最終證悟的時候,根塵全部消掉,六根就會還原為光明本性。
「能仁皆悉如實知」:十方諸佛全部如實證知本來空寂的勝義實相。正所謂「佛佛道同」,諸佛都是這樣現見,沒有差別。所以說,勝義諦是三世諸佛共證的真諦。
以上對於《見真實三摩地經》中的教證講解完畢。這樣就知道,二諦是諸佛所證之義,是無倒通往涅槃的唯一途徑。下面講為什麼唯識師承許依他起識實有,會失壞二諦而不得解脫:
遠離世俗勝義諦者,何有解脫。故執唯識可由邪分別轉入歧途也。
這裡是解釋頌文中的「不知分別此二諦,由邪分別入歧途。」意思是說,脫離了世俗、勝義的正軌,不會有解脫。所以 如果執著依他起識實有,以此邪分別無法契合諸法無我的空性,不可能證得涅槃寂靜,這就是誤入歧途。
通過以上的教證就知道,「遠離世俗勝義諦者,何有解脫。」世俗諦,指虛妄根識前的一切現相,迷亂習氣沒有消盡的時候,必定會無欺顯現這些相,這些都是無而現的。勝義諦,是說這一切現相本來沒有,本性空寂。
如果能如實地契合二諦,一來順應世俗諦離苦得樂的正道,如理取捨;二來符合勝義諦無緣之理,內心離開耽著。像這樣,遵循世俗、勝義的雙軌,最終必定能夠證入本來不二的實相。因此,只要沿著世俗諦、勝義諦的軌道,必定能夠到達解脫的目的地。但是,如果偏離了這種正軌,沒有如實遵循二諦,如理行持,就會入於邪軌當中。這樣就沒辦法到達涅槃果地了。
「故執唯識可由邪分別轉入歧途也。」所以,如果你執著二取法空,但是以二取而空的依他起識實有。這就不符合萬法皆空的真諦。由此,你心裡對於識的執著始終沒辦法消除。也就不能住於無緣離戲當中。意思就是,只要你心裡還留有一絲執著,法性就沒辦法全體顯露。就像張拙秀才悟道時所說:「一念不生全體現,六根才動被雲遮。」所以,無論你對於任何法有執著,都會障礙本性,使你不能獲得究竟涅槃。
下面解釋偈頌中「由名言諦為方便,勝義諦是方便生。」的涵義:
此說名言諦為方便者。如經云:「無文字法中,何說何可聞,於不變增益,故有聞有說。」唯依名言諦,乃可說勝義。由通達所說勝義,乃能得勝義。如論云:「若不依俗諦,不得第一義,不得第一義,則不得涅槃。」所說勝義,即是方便所生之果。以方便生、果、所得、所證同是一義。
首先講「由名言諦為方便」:就像《三摩地王經》中所說:「在遠離文字的真實義當中,哪有什麼可說可聞的?然而佛在教法裡面,說此說彼,所以也會有講說有聽聞。」
所謂「無文字法中,何說何可聞」是指,真實中沒有可說可聞,正所謂「凡有言說,皆成戲論。」所以,真實義本來無可言說。「於不變增益」,但是,佛為了救度世間有情,對於本來無文字的不變法,增益、假立說為有此有彼。比如說世俗中的五蘊、十二處、十八界、四諦、十二緣起、六度等等,以及說十六空、二十空等等。安立這樣的教法名言,「故有聞有說。」人們就可以講說,聽受。
這樣安立的必要:首先「唯依名言諦,乃可說勝義。」針對凡夫眾生,只有依靠名言諦,才能宣說勝義。如果不依靠名言諦,那麼《般若經》也沒有,中觀的論典也沒有,就根本沒辦法宣說。以這種名言的方便,結果就是「由通達所說勝義,乃能得勝義。」聽者能夠通達所說的勝義。 由於通達所說的勝義,就能依解起行,證得勝義諦。
下面講偈頌中的「勝義諦是方便生」:就像《中論》中所說:「不依止世俗諦,就沒辦法得到勝義諦。不得勝義諦,就不可能得到涅槃。」 這裡的「勝義」是指方便所生的果。也就是借助方便能夠引入勝義。另外,「方便生」、「果」、「所得」、「所證」都是一個意思。
要知道 ,如果不依止名言諦,也就是沒聽人說過,也沒看過這方面的經論等等,就沒辦法瞭解勝義諦。「教法」也叫做「法界清淨等流」,這是諸佛從現證法界當中,流出來的方便文字。教法的所詮義和諸佛見到的實相完全相應。因此,眾生聽聞如來的聖教,就能逐漸了達勝義諦,最終依解起行,證得勝義諦。所以,教法的作用非常大,文字雖然不是勝義本身,但是它是指示勝義最好的一種方便。通過這種指引,善根成熟的眾生能夠由有緣悟到無緣,從有相悟入無相。通過文字的言說,最終會了達無文字的真義。這就好比以指指月,雖然手指不是月亮,但手指有引導人們見到月亮的作用。因此,對於「文字法」和「真實義」要圓融地理解。既不能一說到不立文字,就廢棄教法;也不能一說到教法有說有聞,就認為第一義諦也是文字相。
以上中觀師引用聖教,證明唯識師承許實有依他起識有失壞二諦的過失。下面唯識師為此做辯駁:
他曰:汝於吾等極無顧忌,我今於汝亦不容忍。汝僅善破他宗,謂以正理觀察不應理故,破依他起自性。我今仍以汝所說義,不應理故,破汝所許世俗。
對方說:你對我們毫無顧忌,我現在對你不再容忍了。你只是擅長破壞別人的宗派,說以正理觀察不應理的緣故,破除依他起自性。我現在也以你們所說的破自生、他生等的道理,同樣說以正理觀察不應理的緣故,你們所承許的世俗諦也不成立。
下面中觀師回駁:
答曰:若汝如無始以來,經百千艱苦所積財寶,被他奪去,詐現親善授以毒食,還奪其財,期以怨相報者,可隨汝欲。何害我等自得勝善利益。
中觀師回答:你現在的行為,就像從無始以來,經過百千辛苦積累了一筆財富,卻被別人奪走。這時候詐現一種親善的行為給予我們雜有毒素的美食,來奪回自己的財富。只有奪回自己的財富,你心裡才會歡喜。其實,我們以正理破除依他起識自性,就是讓你放下執著。如果你不明理,還要以怨報德,那就隨你的意願吧。這不妨礙我們自己得到殊勝善妙的利益。
意思是說,你們唯識師不要認為,我們經過非常大的辛苦,建立的圓滿、殊勝的宗義,現在被別人奪去了。也不要因此而不甘心,想方設法要奪回來。既然在正理面前,依他起識有自性無法成立,這就表明所謂「實有依他起識」,只是你心裡的一種虛妄執著。因此,你現在應當放下這種不合理的執著,承許依他起識無自性。否則,一直這樣固守己見,執著不捨,就無法契合勝義空性,這樣只會對你不利,於我宗無害。所以我是為你好,你不要以怨報德,非要強詞奪理,說我們承許的世俗諦也不合理。
其實,你說以自生、他生等道理,破除我宗所許的世俗,這是根本不可能的。因為,我們中觀應成派自方沒有承許,只是隨順世間假立,依他方而言說。
下面講中觀師承許世俗諸法的方式:
頌曰:
如汝所計依他事 我不許有彼世俗
果故此等雖非有 我依世間說為有
就像你所計執的依他起實事,我不承許真實中有這樣的世俗法。以有必要的緣故,像是蘊、界、處,包括依他起識等的世俗法,雖然真實中沒有,但是我們依於世間說它們為有。
「果」指必要,說蘊界處等法,能夠讓世人捨棄邪宗,漸次趣入真實義,有這樣的必要,所以我們依世間說有依他起識等等。
汝執自宗所說依他起自性,是聖智所證,我不許有如是世俗。若爾云何?彼雖非有,然是世間之所共許,唯依世間說彼是有,隨彼而說,即是遮彼之方便故。如薄伽梵說:「世間與我諍,我不與世間諍,世間說有者我亦說有,世間說無者我亦說無。」
你們執著自宗所承許的依他起自性,是聖者智慧所證的境。然而,我們不承許真實中有這樣的世俗法。雖然我們也會說有依他起識等等,但是沒有任何執著。具體是怎樣的呢?依他起識雖然沒有,然而依他起識是世間一致共許的。像是世間人共許眼識、耳識等等。我們僅僅依順世間說依他起識是有。這樣隨順世間來說,是一種使世人捨棄邪宗、漸次通達真實義的方便,因此有必要這樣說。就像世尊所說:「世間跟我爭辯,而我不跟世間爭辯。凡是世間說有的,我也說有,凡是世間說無的,我也說無。」
首先講,中觀自宗和唯識宗,由於見解不同,雖然都說依他起識,但是意義有所不同。「汝執自宗所說依他起自性,是聖智所證。」唯識宗執著依他起識有自性,成為唯識自方的一種承許。但是中觀宗不一樣,「我不許有如是世俗。」我們有空性正見,對依他起識等的世俗法沒有執著。也就是中觀宗沒有任何自方的承許。
那麼,中觀宗到底怎麼安立世俗諦呢?「彼雖非有,然是世間之所共許,唯依世間說彼是有。」這裡「彼」指依他起識,以此為例,其餘蘊、界、處所攝的一切世俗顯現法都是如此。像是有無、常斷、一異、來去、生滅、善惡、因果、染淨、是非、凡聖,以及無常、苦、空、無我等等,凡是有顯現,或者說成為妄識所行之境的法都是如此。這些林林總總的差別法在勝義中沒有,只是緣起的幻現。由於是世間所共許,所以在世俗中說這些法有。
這樣隨順世間宣說世俗法的必要是什麼呢?「隨彼而說,即是遮彼之方便故。」這樣的言說,能夠成為「遮彼方便」。其中「遮彼」指遮除邪宗。譬如,雖然勝義中沒有依他起識,但是我們會說依他起識。這樣能夠破除一切認為「心外有境」等的邪見,以及遮破計執有自在天等作者的邪宗。依靠這種方式,人們就能捨棄邪見。同時會知道以心造業,由心感果的緣起道理,懂得一切因果律絲毫不爽。這樣之後,他會把所有的修行,唯一歸在自心上。會在心上斷惡行善、捨染取淨、轉小為大等等。進一步說,人們了達一切都是唯心變現之後,就會知道外境的色聲等法只是習氣成熟變現的妄相,這樣自然能夠斷除對心外色法的執著。
再舉例來說,宣講五蘊、十二生處、十八界等的差別法,可以有力地破除計執人我的惡見。因為,當你對於蘊、界、處有了很明確、詳細的認識,就會發現所謂的「有情」只是具有種種體性不同的法,而且這些差別法剎那即滅,這裡面根本沒有常、一體性的「我」。這樣就能通達人無我,可以逐漸息滅煩惱,斷除分段生死。
另外,這樣說還能成為趣入勝義諦的方便。雖然勝義諦遠離言說,但是對於大多數人的根機而言,沒辦法直下契入。所以,要先通過有言說,再悟入無言說。所謂「萬法皆空」,首先要提出「萬法」,再說這些法是空性。也就是先要宣說從色法到一切智智之間的一切法,這些法就是空基。然後再說這些世俗法自性空。
懂得這種道理之後,就能把握好聖教的關要。也就是說,一方面諸法皆空,另一方面,也要有條不紊地建立世俗萬法,這樣宣說有很大的必要。
其實,我們的本師佛也是以這種方式說法的。「世間說有者我亦說有」,世間人對於種種的現相說為有,世尊就說這些現相有。因為針對於錯亂習氣沒有消除,仍然處在無明迷夢中的眾生來說,的確有各種各樣的現相。有苦樂、有因果、有善惡等等。因此,世尊雖然是大覺者,沒有任何虛妄的二取顯現,真實義也沒有任何可說的。但是,為了引導眾生悟入實相,就要隨順眾生,他們說有什麼,世尊也說有什麼,以這種方式能夠把眾生逐漸引入真實義當中。
所以,世尊不會有自方的承許。唯一隨他方而說。中觀應成派也是這樣。直接相應根本定現證的智慧行境,或者說直接抉擇真實勝義,這以外的世俗顯現不是他的重點。所以應成派自方沒有任何承許。只是隨順他方而說。
下面中觀師說,你們唯識師根本無法破斥我們承許的世俗諦:
頌曰:
如斷諸蘊入寂滅 諸阿羅漢皆非有
若於世間亦皆無 則我依世不說有
就像在五蘊暫時息滅,入於無餘依涅槃的阿羅漢面前,世俗的蘊等諸法都沒有顯現。如果在世間眾生的妄識前,這些世俗萬法也沒有,那麼我依隨世間也不會說顯現法有。
應成派承許世俗法,就像世尊說法那樣,「世間說有,我就說有,世間說無,我也說無。」如果在世間有情的心識前,沒有蘊等的顯現,他們說沒有,我也會跟著說沒有。
下面首先講中觀自方無有承許,只是依世間他方言說:
如阿羅漢,入無餘依妙涅槃界,一切世俗皆悉非有。若此世俗設於世間亦非有者,猶如阿羅漢之蘊等。我依世間亦不說彼等為有也。故唯依世間故,我許世俗,非自力許。
就像阿羅漢入無餘依涅槃的時候,一切蘊等世俗法都不現前。如果這些世俗萬法,在世間有情的心識前也沒有,就像阿羅漢的蘊等那樣,那麼,我們依隨世間,也不會說這些法有。我們唯一依於世間的緣故,我們所承許的世俗,並不是自方認為真實中有世俗法,只是隨他方來說。
對方唯識師,想通過破自生、他生等的正理,破斥我們承許的世俗法。自宗在這裡說,你們破不到。因為我們只是隨順世間而說。在世間人的心識面前,不會像阿羅漢入涅槃那樣,一切顯現全部沒有。他們認為這些蘊界處等的世俗法樣樣都有。所以,我們也只是隨順世間,說此有彼有,但是我們並不是真正承許世俗法有。
由此,中觀師回辯唯識師:
此唯是世間所許,故應唯待彼許者而破,待餘人則非。
中觀師說:你們破錯了對象。要知道,「遮破」必須認清所破的對象。誰對於你的所破法有執著,你應當破斥那個宗派。誰對於你的所破法沒有執著,就不成為你所破斥的對象。
我們在前面講過,對於世俗諦的承許,唯一隨順世間。如此一來,「此唯是世間所許」,所謂蘊等世俗法,唯一是世間人所共許。既然你想遮破,「故應唯待彼許者而破」,應當唯一針對這些承許世俗法的人來破。「待餘人則非」,而不是破斥其他不承許世俗法的人。我們自方不承許世俗法,所以不是你要破斥的對象。
這裡唯識師要破中觀宗所許的世俗,但是,由於中觀宗自方並不承許任何世俗法,唯一隨順世間而說。而世間人承許世俗顯現。這樣一來,唯識師要破的就是世間人承許的世俗諦。
這樣的結果如何呢?
頌曰:
若世於汝無妨害 當待世間而破此
汝可先與世間諍 後有力者我當依
現在,你和世間的立論不同,那麼必定有正確和錯誤的區別。如果世間的觀點不能妨害你的觀點,那就證明你的觀點正確。你就應當針對世間所許的世俗法做破斥。所以,你可以先跟世間人較量一下,看看誰的立論更有力。得出結論之後,我會依於有力的那一方觀點來做承許。
我等為遣世間之世俗故,設大劬勞而住。汝可破此世間世俗,倘汝不被世間妨害,我亦當助汝。然世間決定妨害於汝,故唯當旁觀也。汝可先與世間相諍,若汝獲勝,我願依汝。然汝必為世間所敗,故我唯當依止具有強力之世間也。
中觀師說:我們這些修行人,為了遣除自身錯亂的世俗法,非常精勤地修持解脫道。(意思就是,我們的目的是現證勝義,滅盡一切迷亂的二取顯現,而不是還要保留世俗法。所以我們不會特別建立世俗顯現。)而你們既然那麼在意世俗諦,你可以去跟世間人辯論,破除世間人所承許的世俗法。如果你的立論不會被世間人破除,仍然能夠成立,那麼我也會幫助你,承許你的觀點。但事實上,世間的承許決定會妨礙你的立論,所以我不會幫助你,只能在一邊旁觀。你可以先跟世間人爭辯,如果你獲勝,我就願意依隨你。但是,你必定會被世間人擊敗。所以,我唯一應當依止具有強力的世間來做承許。
為什麼說唯識師「必為世間所敗」呢?要知道,在世間的無患根識前,心識和境相全部無欺存在。如果唯識師說,這些色等境相,以及眼等諸根沒有,只有一個依他起識。這樣否認根、境等的顯現,就成了對世俗諦的誹謗。中觀師為了寂滅一切戲論,以抉擇勝義諦為主。由於真實中沒有世俗萬法,所以,對於世俗諦不做任何自方的承許,「唯當依止具有強力之世間」,唯一隨順世間無患根識前的境和識來承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