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作者簡介
人類與社會的本質是什麼?
我們人類已經走到了一個歷史性的十字路口──我們可以去毀滅世界,或是去創造一個美好的未來。即使是在氣候上,平衡狀態也在轉移,急劇地改變了地球的樣貌。生態系統正處於一種非常不穩定與脆弱的狀態,我們的未來就取決於做為人類物種的我們所採取的行動。在此之時,我們很多人覺得日常生活已經不堪負荷,沒有時間與精力去思惟個人或社會的原則,並且對改變未來還可能感到束手無策。我們如何往前發展不能依賴於某一種靈修傳統、經濟、或政治體系,而應該取決於我們在個人和社會兩者上,感覺「自己是誰」的定位。人類與社會的本質是什麼?有鑑於此,人性正是最重要的全球課題。
「香巴拉原則」(the Shambhala Principle)以一個深奧的傳承為主軸,這是一種非言語性的智慧傳導──人性與社會基本上是善好的。我從父親邱陽.創巴(Chogyam Trungpa)仁波切處接收了此一智慧,他是把「香巴拉原則」帶進我們現代世界的人。「本初善」(basic goodness)的原則並不是專屬於宗教性或世俗性的,它是關乎人性的核心何以是完整、善好且是有價值的(worthy)。如果我們能對一己的良善具有信心,它便會照亮我們的生命與社會。
這個簡單的原則觸及個人與社會轉型的不可分割性──雖然我們的心念共同塑造社會是項事實,而社會也同時在塑造我們的心。當我們日常生活的活動能夠進一步表達信心,「本初善」就可以開始影響我們的家庭、工作場所、醫院與學校,並一直擴展而影響我們的經濟與政治制度。
在這本書中,我回想起自己在靈修與世襲傳承兩方面上的經驗,展現這些主題,或有助於我們人類轉向到一個較為光明與成功的未來。我以為我們必須要覺醒,對一己身在此處的價值具有信心,並且以我們本具的寶藏讓地球更加豐富增進。然而,這是頗具挑戰性的,去體驗和信任自己與社會的良善,就能改變我們現實的性質嗎?如果我們都這樣去嘗試的話,將會看到怎樣的劇烈變革呢?
父子間對話的反思
《香巴拉世界》是對我自己旅程的反思,尤其是回想我與父親之間的關係。它基於我們生命共處時光中一連串非常簡單的、主題圍繞著人類與社會的對談。這些交流開始形成了我對「本初善」、「勇敢無畏」與「創造覺悟社會」等深刻而有意義之問答的理解。對話中的絕大部分並沒有在正式的場合裡發生,我們或正共進晚餐,或共乘一部車,或只是長時間一起坐在靜默之中,間歇地交換了幾句話。由於我與父親的關係帶有很多面向——父子、師生、朋友與夥伴,這些點滴的智慧並不總顯得特別嚴肅或富有戲劇性。有時,他的評論甚至會伴隨著一個笑話或微笑。
「對話」(Dialogue)的形式存在久遠,在古希臘與亞洲,那本是一種傳承智慧與文化的方式,是我們人類在學習上最有力的法門之一。利用一個簡單的交流方式,一種文化於此就被傳達播送了。以我父親為例,他總不停地在傳遞著那「本初善與良好人類社會」的文化。以我們之間的對話來建構、寫作《香巴拉世界》,是分享我自己旅程的一種方式,更是我了解這些主題的一個過程經驗,我希望以此來激發別人也去思考它們。既然我們生活在一個不斷地被不同意見給淹沒的時代,很難知道什麼才是真實的、重要的,這是一個我們必須自我反思方能見到什麼才具有意義的時刻。
《香巴拉世界》邀請讀者與我一齊共作此思惟。在每天生活的壓力底下,做為一個人的感覺如何?那裡是否還有天賦的良善、仁慈與力量呢?在此關鍵的十字路口,人類如何更深層地看待自己,將能夠創造或打破這樣的情況。我們是否能花些時間作如此一種個人與集體性的沉思?這種自我反思的簡單行為,有力量把我們帶進一個更寬敞的境地;從那一空間裡,關懷會自然產生。隨著我們更多人感受到一己的良善,人類與地球的未來便能夠轉向。
「本初善」可以表現在生活的各個層面。有鑑於此,我反思於實現「本初善」如何可能影響到經濟、健康、與教育。我這麼做是為了開展「本初善」何以能被運用到整體社會上的一種對談。以此,透過交流,「對談」變成了創造社會的方式,並開闢出探索與發展的新途徑。我希望這些途徑引導各個領域的專家作進一步的討論。
特別是當今拜科技力量之賜,從未有這一反思人性是如此重要的時代。誤用科技,它可以孤立我們,麻木自己之社會與人類的性向,同時不斷地被其佔據;若使用正確,它便可以是一個強大的工具,讓我們參與國際社會裡那些希望轉變此星球命運的人群當中。
我很高興能為未來提供這些指導。它包含在一個問題、一種探索與發現,以及對生命的一份聲明裡,而這些都體現在父親與我的對談之中,這便是我所要喚醒的對他的記憶。做為一位勇敢無畏的社會前瞻者,他代表了「香巴拉原則」的精神──從我們一己良善的基礎上展現勇敢。這本書的目的,並非要詳述香巴拉法教或佛教哲理,或介紹西方的思想、歷史;相反地,本書是一個去彰顯我父親所展示的、切合時世之洞見的嘗試。因為他的一生跨越了古代和現代、東方和西方,我引用他的評語時,不僅使用了我自己文化內的傳統來源,也與西方的歷史和思想相互關連。即使許多哲學系統各有分歧和差異,而其中大部分的基本主題皆環繞著人類與社會的本性。
給艱難時代的一個訊息
我依照「感覺」(feeling)、存在(being)與觸及(touching)的軸線來組織這本書。我們可以聽聞種種的邏輯和理論,但最終,當我們的人性層面被觸及時,也就是當個人親身感受與體驗到某事物時,改變與成長才能發生。在社會層面上也是如此,我們可以清楚地意識到氣候的變化與人口過剩等問題,但撼動我們的則是直接切身的經驗。這就是為什麼去直接感覺自己的本性,是如此強而有力的原因。
身負傳統西藏喇嘛的職責,以及領導一個多元化現代社群之責任的靈性領袖,我開始認識到,我們個己生活中出現的許多問題,不論是否關乎靈修、生計、或家庭,都受到了社會的影響,終究沒有任何人能逃離社會的整體影響。我們可能會尋求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但不論我們是從東方世界走向西方,或身在西方世界而走向東方,做為人類,我們始終面對一些基本問題,例如我們對自身、人性、與社會的感覺如何,這也正是我父親在他生命與旅程中所經歷的事。儘管他來自於一個豐富的佛教傳統,他的後半生強調著人類應該感到有所價值的需要,以及那創造出一個良好人類社會之可能性的真理。
《香巴拉世界》基本上是一個我與父親關於這些主題的對話錄,這些主題對他而言是如此的珍貴親切。但這並不是一本自傳或回憶錄,毋寧說是我自己成為父親之後,開始思考孩子未來要進入一個怎樣的世界,這本書因而成形。因為「香巴拉原則」是給艱難時代的一個訊息,它挑戰我們以禪修的洞見融入社會性的見地,來創造覺悟的社會。即使當社會看來似乎迷惘不悟,它提供了讓我們認識到使其覺悟之潛在的機會,這便是我父親試圖傳授的社會願景。願其智慧提昇一切眾生。
【香巴拉世界】(摘錄)
■「蕯姜」喚醒人們覺察自己的「本初善」
從早年開始,我內心深處雖然知道「薩姜」將是我在此生扮演的角色,但在父親正式為我授權登位後,我才意識到自己並不真的明白「成為一位薩姜」是什麼意思。當我問父親「薩姜」要做些什麼事時,他回答說:「薩姜喚醒人們覺察自己的本初善。」
就這樣嗎?我想,做為一個「薩姜」絕不可能是那麼簡單的,可能就這樣嗎?他說的「人類基本是善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如果這是真的,為什麼還有這麼多的苦難?這就像是一個禪宗公案或冥思的課題。我沒想到的是,在接下來的三十五年間,我都在試著搜尋、了解,並經驗父親所教給我這件事的單純性與複雜性。
父親希望我的研習要對應於他自己後半生的教育,反映出東方與西方間的一種平衡。我承繼了自己的靈修傳統,以其深奧的智慧來學習佛教哲學與金剛乘密法的教義。多年來,我也學習了西方的思想、哲學、政治、經濟學、詩歌與文學。在體能上,我受過射箭、馬術、武術等訓練,因此我的養成教育是既古典又現代的。
此外,我還在亞洲與西方世界修習禪修和思惟修的方法。我的訓練和修行告訴我,學習本身並不會導致智慧,而是通過自我反思,去內化我所學到的一切,並在日常生活中嘗試應用它們,然後反省其效果,這才是臻至智慧的過程。
當父親在一九八七年圓寂時,我被拱入一個更深層次的內化過程。我當時只有二十四歲,失去了他,不論對我個人或「香巴拉社群」(Shambhala community)與整個世界而言,都是一巨大痛苦與混亂的時期。由於身為他的法嗣,我必須接替他的志業,然而,我覺得自己既未準備好,也無能跟隨他的腳步。那時我尚年輕,需要鍛鍊一己的靈修道徑,眼前的那條路似乎是前途未卜。儘管如此,從一種責任感和對父親的摯愛中,我繼續研習、修行佛教,試著走在香巴拉的勇士之道上。
這一段時期中,時或充滿困難和挑戰。我不僅正在深化靈修上的體悟,在東方和西方兩個世界中,我還被要求去領導一個龐大而多元的「香巴拉社群」。同時,我更面對著信徒的失落、不安全感、憤怒與惶惑。除此之外,我更感受到雙肩擔負著持續那具有數千年歷史傳承的巨大責任─它現在由我來取決應該如何向前邁進。我不僅要了解自己傳統的精髓,而且必須決定如何在現代文化的背景之下延續它。我不斷地受到「香巴拉社群」與世界的全面試煉,有時,人們或鼓勵我不要去關注世界的一般困境,而應該把焦點放在自己的傳統之上。然而,當我繼續扮演一位領導者的角色時,我開始認識到,在靈性與世俗的種種努力中,「人性」的觀點不斷生起,而我每天都受到思惟「什麼是本初善」的挑戰。
在這段期間裡,我經常思索父親想要超越他靈修界限的藩籬,而進入這充滿全球性經濟、政治與環境問題之世界的願望。只是做為一名西藏喇嘛與上師可能較為安全、簡單得多,然而,那就不是我父親了,更重要的是,那不是他覺得的自己。
他的上師曾告訴他,他們所熟悉、摯愛的世界已經結束了,現在將由他來傳遞西藏智慧的本質─人與社會是良善美好的,這超越佛教或任何宗教的參考依據。他看到了為能達此目的,最好的方法是承擔起一位「大地護佑者」之責,使眾生於其良善中覺醒,以期保護此良善。
■「香巴拉」即勇氣與良善的原則
我問自己,為什麼如此卓絕明智之人,會去強調「本初善」如此一個簡單的訊息?我父親是一個極度信任人類本性的人。不論在東方或西方,他總是在綜合自己所獲得的知識,不僅是去理解和比較佛陀所教,也去評比如柏拉圖、亞里士多德(Aristotle)、耶穌、猶太教與伊斯蘭教的教義,以及中國崇高的思想家如老子與孔子之教。他還特別尊重印度偉大的統治者阿育王(King Ashoka)、日本的聖德太子和禪宗傳統的道元禪師。雖然這些傳統各不相同,但皆可濃縮集中為兩個簡單的觀點─人類是良善的,而良善是社會的本性。
透過研究和思考,我開始感覺到自己內在對「香巴拉原則」之理解的轉變,我理解到它是一種潛在的普遍主題,存在於整個人類思想明顯的與晦澀的理路中。這種普遍性並非任何傳統的「稀釋」,它是所有傳統的核心。它不是我們創造出來的事物,而是我們能發現到的事物。
「香巴拉」(Shambhala)一詞意指「幸福的源泉」(source of happiness),正如我先前所述,它本是一個中亞古王國的名字,也被稱為「香格里拉」(Shangri- La)。據古代佛教典籍所述,它曾存在於西元前五世紀,通常稱其為「北方的香巴拉」(Shambhala of North)。對於我父親而言,「香巴拉」則是勇氣與良善之原則的同義詞。
傳說中的香巴拉曾是一個具體存在於地球上的國家,其子民對「本初善」已達到甚深的了悟,而皆一同證道。依據傳說,在那一刻,整個王國超越了與形體有關的物質世界。也有人說香巴拉依然存在,它體現在略微超出我們概念心能掌握的一種境界。
根據傳說,香巴拉坐落於東方的西部和西方的東部,即亞洲、歐洲與阿拉伯世界的匯合處。因此,即使在地理上,香巴拉也處於一種全然普遍性的位置。香巴拉的子民據說具有先進的科技和令人難以置信的智能。為了建立覺悟的社會,他們激發起一己的良善,將之應用於日常生活中,這又成為對此覺悟的恆常支持。他們灌注了仁慈、悲憫於人際關係中,也用它們來發展此類素質,這一切都源於對人類本具智慧的一種共同信念,而此一傳說正是我父親靈感的來源:在這些偉大文化的交匯處,良善的精神受到讚美和慶祝,它即是人性實踐與文化成就的典型。
香巴拉不僅是一個處所,它更是一條靈修的道徑,有時也被稱為「屬世之道」(a worldly path),因為對「本初善」的信心讓我們放鬆於自己的世界,而能看到它的神聖品質。即使在一般的意義上,當我們能欣賞某事物時,這就意味著我們已經能夠讓自己放鬆並接受它。當我父親親睹香巴拉之時,他是在展示一種禪修冥想的能力;以此等純粹的感知,他可以看到個人和社會當下便是覺悟的。若光是閱讀每天頭條新聞的報導,我們也許無法想像那種覺悟的情境,但視「社會是覺悟的」其實是一個現實可行的方法,因為除此世界之外,並無有其他的世界可以逃躲。
與此同時,覺悟的社會並不是一個烏托邦,而是一種處所,在那裡我們有足夠的勇氣去看,並且去存在—只是做自己,放棄奢望其他更美好之事物的幻想。當我們這麼做時,在此星球上發現一己的良善,就變成了一種欣賞與讚嘆的修習。
放慢腳步、自我省察並感受到自己的價值,而且對此充滿信心,便可以產生空間感,然後我們會擁有真實的智慧,知道該走往哪個方向。然而,我們被膚淺的樂趣和恐懼所哄騙而昏沉麻痹,絕大多數人缺乏對「本初善」的信心,因為每天的生活都是挑戰,而且還有甚多的機會讓我們認為人性是低劣的。在自我反省之後,我們會問:我們「感覺」如何呢?當我們與自己的心相連結時,會發現什麼呢?無論生活是何等地艱辛,「本初善」不會因情境而受到稀釋,因為它是不會改變的。障礙和挑戰或會時時出現,但它們並不會減少我們可掌握、運用的覺悟品質。如果我們有足夠的人可以感受到一己的善良,那麼,在一段艱苦困難的時期中,社會將不致破敗,實際上會變得更加強大。……………
【精髓指導】(摘錄)
■父親的彈指與微笑
向父親詢問什麼是「本初善」時,其結果往往會是詩歌的呈現。他會寫一首詩,或要我來寫一首。有時,他會彈指或微笑,或以其他一些手印去碰觸我的心,或只是凝視著我。在最高層次的佛法裡,這些被稱為「精髓指導」(essential instructions)。於此類的傳法中,學人被引入深刻的主題,例如愛、空性、明性與慈悲等,這些都難以用言語文字來形容。運用詩歌、藝術或手印的形式,是因為在知性的理解之外,詩歌、藝術或手印皆能讓感覺生起。
在接受這樣的傳法之前,我的研修前行是必須努力去記誦或分析古籍裡關於空性、大樂(bliss)與其他深奧的主題,使我可以熟悉於那些大成就者是如何去理解人性的。研習課程也包含討論與辯論,這些練習的關鍵是要熟悉人性的層面,讓我能夠內化它們,並明確表達我的理解。亞里士多德和柏拉圖曾指出讓學生作研習與訓練的必要,以使他們具體展現真理。正如西藏體系,古希臘人也利用研究與對話來幫助學生將概念轉化成體驗。
一開始時,因為我們的心總執迷於事物的表象,要體驗事物的本性是頗具挑戰性的;我們無法想像事物的本性,也不能感知它。香巴拉的傳統採用了「鏡子」的意象來表徵「本初善」容納全體的特質。此鏡被稱為「宇宙(之鏡)」,因為它映照一切;它是「宇宙性的」(cosmic),因其超越了傳統常規上的概念,包括空間與時間。因此,事物的本性被認為是本初的,而且是超越時間的。鏡子裡的影像與鏡子本身並不能分開,就如同清晨的天空融入一片湖面之中。因此,宇宙之鏡反映了世界根本的智慧─它含括一切,恆常在無限的開放性中源源不斷生起。
父親告訴我,「本初善」不單是一種人類的現象,或只有在禪定中才能經驗的事物;相反地,它是鮮活的,以作為貫通宇宙的一種基本能量在嗡嗡低鳴著,極為平常無奇。他經常利用野外來向我介紹事物的本性,我們或會坐在大地上,可以聞到草香,感受那輕風拂面、陽光的溫暖,並看著雲朵飄過眼前。有時,我們還會在花園裡工作─挖土、澆水,並觸摸土壤和植物。花園可以讓我們與季節連接起來;由於植物總是對天氣與季節的變化作反應,因此這是對「當下此刻」(nowness)一種不斷的提醒。
■一切皆全善,無一物不善
當隨學父親的教導所得的體驗日漸增長時,我對「本初善」的理解變得較少概念性,而更具經驗性。我開始看到,雖然地、水、火、風各有不同的特質,雖然它們的展現總在不斷變化,但其本質是相同的,如同陽光映照在鑽石上閃閃發光。
在這些元素中有一種範圍極廣的溝通力量,「溝通」是一條以和諧來運作的雙行道。每個人都具有不同的臉龐與身形,但不知何故,我們的心卻是十分類似的。從心來表達,同時也了解到我們都擁有相同的心,可產生那幫助人們實現其智慧與慈悲的和諧感,而最終的結果將是解脫。
許多種語言和文化都談到這一鮮活的感覺,以及當我們確信它時所產生的信心。偉大的中國先哲孟子提到,人性的本質是一種與生俱來的仁慈,這是完備富足的人心洋溢著愛與利他主義。在《尼各馬科倫理學》(Nichomachean Ethics)的開篇行首,亞里士多德寫道:「所有事物皆理所當然地明宣歸於『善』。」十四世紀西藏最卓越傑出的聖哲之一龍欽巴(Longchenpa)尊者則說:「因一切皆全善,無一物不善,萬物皆等同於完全善好的狀態,其中既非好亦非壞。」
當我剛剛認識「本初善」時,我得記住它的特質─它是不變的、無始無終的,且能涵納一切;在每個定義下,更有其子類別。我們的真實本性以智力、純淨的能量、正念、存在與直覺來表達自己;它也含有「知識」這一元素。同樣地,所有外在的知識都在讓我們內在的「本初善」覺醒,因為人類本質上是「能認知的」生物。「本初善」不同於「資訊」,它不能被傳輸,而只能被指點出來,此心必須於那原本已然存在的事物中覺醒。當我們認識到並信任一己的原始本性,我們對其具有信心時,便是那勇於保持開放的心靈與心智,並將它們提供給世界的勇士;但當我們懷疑自己的本性時,我們就是躲避世界的懦夫,害怕承認自己存在之根源的開放性。這是我們所必須面臨的抉擇。
人類透過好奇、愛、理解,甚至是悲傷或痛苦的心念,不斷地經驗著自己內心的開放性。因為我們活著,這些深層的感覺總在湧現,以感官來和世界連結。藉由專注心念並感覺此心,我們便增加了自己與良善連結的能力。所以,我們要花一點時間來聚集感官,將之收攝入心,去感覺「有價值」所意味的是什麼。這能點燃信心──那可以喚醒能量的火花,我們的生命於是被此健全之光所照亮。
當我們接觸到自己的能量,就能體驗環境的能量。我們看到世界是鮮活的,具有其有形可觸的、基本的「風馬」(windhorse)能量─那未造作的生命精神。一旦意識到這種穩定的覺醒力量,我們便可以一直連接上它。我們與環境相互依存的關係也是覺悟社會的一種表現,通過調和自己的感知,每一刻都呈現給我們讓生命覺醒的機會,例如,真正地品嚐到所吃的食物,或聽到雷鳴。
當我父親移居到西方世界, 他注意到, 有時我們認為為了成為「 靈性的」(spiritual),就需要關閉自己感官的知覺。他說:「我們覺得必須將它們轉換成某種虛構的、事物應該像什麼的概念。」但當我們閉鎖自己的感知,就會使自己的自然能量日漸麻痹,因而脫離了自己的生命。我們變得以思辨為主,在智性上與情感上皆與環境隔離,並失去感覺的能力。缺乏感覺,我們就不再全然地存在於這個星球上了,因為我們已經失去關懷的能力。這便是仁慈與悲憫開始減弱的原因。如果繼續沿著這條路走下去,這將是一種無可衡量的巨大悲劇。
我父親說過:「任何的感知,都可以使我們與現實全然而充分地連接起來。」「當下」(Now)通過我們的觸覺、味覺、視覺、聽覺和嗅覺來宣告自身。你現在聞到什麼呢?當我們完全欣賞自己的感知,即是良善被表達出來的時刻。每一刻都覺得鮮活,我們與事物之本然面貌相連結─紅色是紅的;一匹賽馬正是一匹賽馬。我們已經聽聞到「本初善」,但只有在真心與之遭遇後,我們方覺得這是真的。
薩姜王母昇座大典,以前米龐仁波切的父母親則是在頂果法王的主持下接受此灌頂
宗薩欽哲仁波切
一般來講美國人不會聽別人在講什麼,但這事令人驚訝:那些精明頑固自大的美國人,他們不會聽任何人講這些(相當個人主義,完全的個人主義),後來,一個不知道哪裡來的矮小的男人出現了,接著美國人接受了他們相當反對的事比如製服和別針(特別是60、70、80年代),這個矮小的男人實際上告訴你們就像那樣面對,面對更多東西,就像是訓練。訓練?你們是那麼叫它嗎?……如果我說,從現在起你們全部穿日本武士服,你們會穿嗎?我不這麼認為。這種情況依然如此鮮活,非常好。充滿了希望,這是對秋陽創巴的虔誠心。如果不是,這是對他所做的工作的極大讚賞與感激。對一個大成就者的感激之情,非常好。
因此,有些理由,為什麼不呢,就給他們一個灌頂,反正這裡有一個好的基礎,它不像是我們要拖著雙方去金剛洞。我就是很想用什麼來奉承一下你們。如果這裡沒有基本的虔誠,灌頂是相當困難的,我不是在說對我的虔誠。實際上,請你們不要對我懷有虔誠心。但有一天灌頂的時候,我不能告訴你們但我就是想,我在祈請,祈求根本上師頂果欽哲仁波切和所有我的上師們,當然也包括秋陽創巴仁波切。我觀想,因為你們是接受者,你們與秋陽創巴的關係會得到加強。當然,我的觀想不太行,但為了你們的利益我會努力裝成我就是他。如果通過這次灌頂和這些開示產生任何利益,都是因為你們對上師秋陽創巴仁波切的虔誠,是他加持的反映。我很認真地講這些。你們接受的是他的有益加持。我會告訴你們所有這些都來自一個偉大的源頭。這正是蔣貢康楚羅卓他耶和蔣揚欽哲旺波對他們的弟子以及其他學生講的話。
我想那是創古林巴和蔣揚欽哲旺波。創古林巴與大司徒的某個前世的故事並不那麼令人印象深刻,那是現任大司徒前任的前任(第十世大司徒)。並不令人印象深刻我想是因為第十世大司徒帶著一把槍,有幾個地牢,之類的玩意兒。他更像一個軍閥而不是上師。蔣揚欽哲旺波告訴創古林巴,你去接受大司徒的灌頂。創古林巴真的不想去,但欽哲旺波說,你必須去。據說,當創古林巴接受勝樂金剛灌頂的時候,他所有凡俗的思想停止了,而八蚌的大司徒、勝樂金剛、蔣揚欽哲旺波輪流在法座上給予這個灌頂。有很多這樣的故事我想。
再一次,不要誤會,別誤會。我很驕傲的。現在這個世界上有許多老師們,也許其中有些根本不存在。你們知道,我是如此驕傲,比較起來,恐怕他們得花點兒時間才能鬥得過哪怕我放的一個屁(觀眾笑)。你們明白嗎?我有那樣的驕慢。但真的,我決不,決不像創古林巴視蔣揚欽哲旺波、勝樂金剛、八蚌大司徒為教法精髓那樣,我決不可能。我要說的是,我之所以把自己與秋陽創巴仁波切放在一起,因為……就像昨天我說的,只是因為頂果欽哲對他的態度和方式。他是一個大成就者,你們可以確認。他獨自奮鬥。實際上,我告訴藏人們,他們應該翻譯一些書比如《無目的的旅行》、《突破修道上的唯物》,譯成藏文。是的,相當重要,我想,同樣,對金剛界的僧眾,在未來……就像我們學習蔣揚欽哲與蔣貢康楚的論著,你們也可以學習秋陽創巴他的東西。
不管怎麼樣,怎麼樣也好……在這個時代,如果有什麼東西幫助你學習和修行,我想……佛是怎麼說的?即使是從一個妓女或獵人嘴裡,如果他們是在講慈悲與智慧,為什麼不接受呢?儘管我不會把自己降到他們的地位上去,我說了什麼只要是有助於你們修行的,為什麼不接受呢?你們應該把這些視為你們的上師的加持,他們的慈悲是鮮活示現的。就是這樣。那麼,下午兩點左右開始會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