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就者之歌
——祖古· 烏金仁波切靈修回憶錄
[口述] 祖古 · 烏金
[作者]艾瑞克·貝瑪·昆桑
馬西亞·賓德·舒密特納吉貢巴
第十三章
夏迦·師利——成就者之王
待在中藏期間,德喜叔叔常到他的根本上師,也就是偉大的成就者大師夏迦·師利的營地。夏迦·師利也被稱為“成就者之王”,以及“珍貴的了證大師”,而夏迦的主要上師就是老欽哲(l)。
“夏迦·師利和大約七百名弟子住在基布(Kyipuk)。”德喜叔叔告訴我:“他的弟子在周圍的兩座山坡上挖滿了洞穴,其他人則待在帆布或犛牛皮做成的小帳篷裡。夏迦·師利自己住在一片草地上的唯一房子裡;那是一間由泥土砌成,有個大窗子的簡單建築。”
人們極為尊崇夏迦·師利,但就如我所聽到的這則故事所顯示的,他並非一直這麼廣受尊敬,而這則故事也許會,也許不會紀錄在他的正式傳記中。
夏迦·師利的第一位老師是傑出的大師亢楚(Khamtrul)。夏迦·師利一開始是為他的老師照顧馬匹,以及做其他勞務工作。有一次,瑜伽士措尼受邀至亢楚的營地傳授心意伏藏的灌頂(2)。當法會開始的時候,夏迦·師利藉機溜進去坐在門邊。在這階段,沒有人認為他有何特殊之處。
“你以為你來這裡做什麼?滾出去!”有些僧侶轉過頭來低聲說道:“這種場合不是給像你這樣的人參加,只有喇嘛與佛法老師才能參加。難道你沒有聽到通知嗎?這個場合不是人人都能來的!”
當僧侶們準備將他攆走時,忽然感覺到措尼的目光。“讓他待下來!”措尼大聲呵斥道:“你們全部坐下,總有一天,你們連喝他的尿的機會都沒有!”
措尼確保了夏迦·師利待下來領受灌頂,夏迦·師利最後也成為一位有成就的大師。
修持營地
儘管有這麼多弟子圍繞著他,但夏迦·師利並沒有整年講授教法,只在夏天與冬天的特定時段裡講課,這些難得的場合稱為“夏季講學”與“冬季講學”。
夏迦·師利跟部分弟子說:“你們屬於山谷中的大手印這邊。”跟其他弟子則說:“你們屬於大圓滿這邊。”也就是說,他將弟子分為兩群,並依據每位弟子的個人根器而給予大手印或大圓滿的指導。我德喜叔叔是屬於大圓滿陣營(3)。
德喜叔叔說明道:“規矩相當嚴格,禪修者必須坐在自己的蒲團上,不能亂跑,只有在吃飯時間才能走動;早晨時,會有鈴聲示意可以生火煮水泡茶了,全部七百名僧侶與尼師就會從各自的帳篷與洞穴中走出來。”
“如果你在那時候環視山坡的話,有一小段時間,會看到人群四處閒晃,而火堆坑里正冒著煙。接著,鑼聲再度響起,整個地區又回復一片沉寂,因為每個人都回去禪修了。全然的寂靜一直持續到午餐時間,因為在那之前,沒有人可以到外面走動或煮飯。正午時,鈴聲又響了,每個人又可以開始準備用餐。下午兩點,鈴聲一響之後,沒有人可以留在外頭,全區又再次回復一片沉寂。”
這就是夏迦·師利所堅守而令人讚賞的佛法營地。
身為一位成就者,無論誰來訪,夏迦·師利都保持著超然與無所謂的態度,只有兩個人例外:一個是夏迦·師利一位上師的轉世竹巴·永津(DrukpaYongdzin ),當他到訪時,大師顯得格外尊敬,並說:“留心!永津仁波切已經來了!”另一個特例是極負盛名的秋吉·林巴兒子轉世,也就是我的德喜叔叔。至於其他人,無論是誰,他都以同樣的超然態度對待(4)。
當時,德喜叔叔與永津必定都還很年輕,只有他們兩人可以隨心所欲,其他人則必須分秒不差地同時開始與結束禪修時段。
有一天,正當他們兩人正四處玩耍時,夏迦·師利把他們叫進屋子裡。
“你們兩個!”老瑜伽大師不滿道:“不要打擾其他人禪修!你們自己的修持也許不會受到干擾,但不要造成別人的障礙!”
那是他們倆唯一挨罵的一次。
下午時間,夏迦·師利通常會到外頭放鬆自己;他會走到後頭的大院子蹲著,然後再回到裡面,坐在他的墊子上,只是全然安靜地待在那兒。
但有時候,直到黃昏來臨,天色轉暗了,他仍未返家。夏迦·師利的侍者就會告訴彼此:“仁波切又沉浸在三摩地了!”
然後其中一名侍者就會走到後頭去找他,低聲在他耳邊說道:“仁波切,您現在最好進到裡面。”夏迦·師利這時會以他低沉有力的嗓音說:“噢!星星已經閃耀天際了。”然後走回屋裡。
小示神通
有一次,不丹國王讓三十位壯漢護送駝載了一袋袋米糧的犛牛,上行經過洛扎(Lhodrak)區艱難險惡的道路,要獻供給這位成就者大師。國王在同行的一封信中,說明了其中一袋米糧裡,放了一隻昂貴的中國瓷碗。
運送人員理應馬上將此瓷碗獻給大師。所以一到之後,他們立即緊張萬分地在夏迦·師利面前,翻遍一袋又一袋的米找尋這只碗。
過了一會兒,夏迦·師利手指比著,並低沉地說道:“碗就在那邊的那袋米中!”果然,他們往裡一看,就找到了。他就是擁有那樣的神通力,但如果你問他,他絕不會承認。
夏迦·師利一生當中曾三度放棄他所有的私人物品,將它們當做供品分送到拉薩。有個廣為人知的傳統作法:只保留你身上穿的衣服、一個杯子、一隻碗,還有一根湯匙,以及幾件基本的炊煮用具,其他每樣東西都打包,準備分送出去,連一根針、一絲線都不留。
曾經目睹這個情況的人見到,在這之後的很一長一段時間裡,他都一直一無所有。有段時間,他甚至拒絕接受任何形式的供養。
在這期間中的某一次,我德喜叔叔真心誠意地希望將他所擁有的一尊鍍金佛像獻供給他的上師。然而,他曉得如果在一般的情況下獻給夏迦·師利的話,夏迦·師利不可能接受。所以,他就只把它展示給大師看。
“您覺得這尊佛像的身形比例如何?”我叔叔詢問道:“它們正確嗎?”問了一連串這類問題之後,他最後問道:“供養這樣的物品會產生何種功德呢?”
最後,這尊佛像成為夏迦·師利在那幾年當中少數接受的物品之一。
德喜叔叔後來說:“這是我一生中,真正能將虛幻的財寶好好利用的一次。”
一則駭人聽聞的故事
當我還是個孩子時,德喜叔叔告訴了我接下來的故事;他是我的老師之一,從不撒謊,如果不是他親眼目睹此事,我一定不會相信,但他向我保證這件事確實發生過。
許多怪異的人造訪夏迦·師利的營地。有一次,出現了一場大騷動,人群開始聚集。德喜到外頭瞧瞧到底是什麼事這麼讓人大驚小怪。
來自遙遠果洛省的一個年邁喇嘛,才剛進入營地。過了一會兒,他的侍者扛著他的行囊也到了,在營地中央趕上了喇嘛。
然後,那位喇嘛大喊:“呸(Phey)!”那名侍者的身體就平躺在地上了。令大家大吃一驚的是,那位喇嘛若無其事地從那名侍者身上拿走行李,並開始在大庭廣眾之下,為自己烹調晚餐。
“不要太靠近!別碰那具身體!”那位喇嘛對著群眾吼道。
當那位喇嘛稍後向夏迦·師利解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德喜叔叔也在場。“我從果洛步行來此地,那具身體是我功德主的屍體。往生之後,它變成了'殭屍'(會走路的死人)。現在我正要帶著他的屍體到印度最大的屍陀林之一,在那兒把它處理掉。既然殭屍會走路,我想就幫忙拿著我的包袱好了。別讓任何人接近他,告訴他們別動那具屍體,也不要鼓譟騷動。”
當然,沒有人趕得走,每個人都想瞧瞧那具會提行李的屍體;它幹得像根棍子一樣,眼睛閉著,赤裸腳掌上的所有皮肉都已經磨損見骨了。沒有人能相信眼前所見的事。
隔天一早,那位喇嘛醒來後做了些早餐。當他吃完早餐後,修了火供儀式,或許是為了要“餵”殭屍吃濃煙,因為它並未吃或喝任何東西。然後,他收拾好行囊,放在屍體背上,然後大喊:“呸!”
那具屍體馬上站直,但當它站著不動時,無法保持平衡,所以就開始搖搖晃晃、慢慢地走起路來,一腳接一腳。那位喇嘛走在前頭,殭屍慢吞吞地跟在後面,腳上的骨頭髮出嘎吱與啪嗒的聲響,並且在礫石與地面上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它都以同樣緩慢的腳步走路。”那位喇嘛告訴過夏迦·師利:“我必須保持在它的視線之內,不然它會迷路。當我爬上山徑頂端時,就必須在那裡等殭屍慢慢跟在後面爬上來。然後,我再繼續往另一頭走下去,並在下面等它跟上我。等我從印度回來時,會再來拜訪。”
那位老喇嘛沒有請求任何教法,而夏迦·師利也沒有問他任何問題,他用完早餐後就離開了。當他從我們的視線消失之後,夏迦·師利驚呼道:“哇!真是不可思議啊!這是一個人獲致穩固的覺醒狀態後,所能表現出來的驚人成就之一。”
一年之後,那位喇嘛經過營地回來了。
“我那寬厚仁慈的功德主遺體,一路背著我的行李到印度。”他說道:“我將它的遺體留在冷園屍場,然後獨自走回來。沿路走去的時候,我必須一直小心翼翼地讓殭屍留在我的視線內,因為我發現,如果人們觸碰到它的話,就會不醒人事,有些人甚至會癱瘓或發瘋一段時間。所以我怎麼能讓它在西藏四處走動呢?殭屍最大的危險是,如果它有機會觸碰到你的頭部的話,你也會變成殭屍。那就是為什麼大家不能碰到它的原因。”
德喜叔叔後來跟我說:“我一直無法確定,是否這位喇嘛並非只是在開玩笑而已。誰曉得呢?也許那具死屍並沒有心的存在,而是已達某種穩固覺醒狀態的人,能夠隨心所欲地移動物體。無論如何,如果這位喇嘛只是在戲弄大家的話,那也真是個令人驚奇的玩笑啊!”
這位喇嘛必定是位有成就的瑜伽士,不是因為他能夠讓一具屍體活動起來,而是因為他不需要請教夏迦·師利任何問題。這是幾年來一直縈繞在我心裡的事。
注:
1、他的其他老師,包括亢楚·天培·尼瑪(KhamtrulTenpeyNyima)與第一世措尼。(祖古·烏金仁波切說明)
2、珠旺·措尼(DrubwangTsoknyi)的心意伏藏稱為《拉珠昆桑圖提》(LadrubKunzangTuktig)。(祖古·烏金仁波切說明)
3、也有一位來自拉達克(Labdakh)的優秀喇嘛,名叫貝瑪·確賈(PemaChogyal),屬於大手印陣營。(祖古·烏金仁波切說明)
4、我父親也是夏迦·師利的弟子,但不像德喜叔叔般和他那麼親近。桑天·嘉措則是和卡恰·多傑待在一起,所以從來未遇過夏迦·師利。德喜叔叔告訴我,在夏迦·師利的隱修處,德喜叔叔跟竹巴·永津,居於竹千·蔣貢之下,都是主要弟子。夏迦·師利修持《普賢心髓》,雖然他未曾見過秋吉·林巴,但如同本文中提過的,他是第一世欽哲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