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傳媒 – 2015年11月30日 下午6:02
「一個蘇聯匪諜死不開口,在美國人眼裡,他是危險人物,但對他的祖國而言,卻足以證明他的愛國情操。美國獨立戰爭時代的愛國間諜納珊•海爾(Nathan Hale)被英軍處決了﹐但他受英軍敬重﹐而美國人至今仍緬懷他。」─詹姆士.B.唐納文《間諜橋上的陌生人》。
一九六二年,美蘇冷戰期間,麥卡錫白色恐怖才過去不久,美蘇達成換俘協議,美國以一名判刑確定卻堅不吐實的「間諜」,換回自己在韓戰期間墜落的飛官。唐納文在為艾伯爾辯護的同時,確信他當然是間諜,但是,「艾伯爾不是出賣美國的美國人,而是俄羅斯公民,具有半軍方身份,為俄國從事極危險的任務。」唐納文說,做為美國人,他希望美國政府也指揮「類似的人」在許多國家從事類似的任務。
間諜,是地球存世最古老的行業之一,排名第二。做為特務,其工作的本質既危險甚至缺乏成就感,任務達成不能公開不能表揚,一旦曝光任務失敗,政府必然與之切斷關係,矢口不認,忠誠於國家、秘密帶進棺材裡,是從事間諜工作者的必要信念。因此,他們曾經的犧牲,甚至連最親密的家人都未必得知。
前立委林正杰,三歲就「失去」了他的父親林坤榮,家裡收到的是「陣亡通知書」,直到二十七年後才返回台灣,林坤榮此前已經在大陸服刑二十四年,他算是幸運的,有生之年、且在兩岸開放交流前,就得以與家人重聚。而兩岸開放探親二十八年,從取消重金禮遇「反共義士」,迄今才有了第一樁間諜換俘。
朱恭訓、徐章國兩位上校,在中國大陸遭判無期徒刑,上訴後改判十八年,關押九年多之後,才得以返回台北。九年多來,徐章國先後失去老父與愛妻,一子一女交由親友扶養;而朱恭訓的妻子請辭親身赴險營救,面對大陸策反,依舊心志堅定,「大家都是同行,各為其主。情報組織都一樣,最痛恨的是背叛。換你是我,你會接受這些條件嗎?」其言令人動容。然而,他們的犧牲,外界是看不到的,甚至無法理解他們到底裝什麼神弄什麼鬼,搞得自己神秘兮兮,卻不見功勳。
台灣如此,對岸從事間諜工作在台被捕者,情況未必更好。朱徐案在這幾年多次端上兩岸談判,始終未果,二0一0年一度有機會達成協議,因為被對岸列為「建國烈士」的朱楓骨灰罈終於在富德公墓找到,並兩岸兩會管道送回,後因羅賢哲間諜案叫停。朱楓出身富貴家庭,來台從事間諜工作,曾經送台共蔡孝乾妻小赴大陸,自己卻在舟山被捕(當時尚未撤退),吞金昏迷後遣送台北,在馬場町槍決,審理其案的谷正文曾經如此形容她,「(共產)黨性堅強,學能優良」,「匪幹此種維護重要工作、不惜犧牲個人生命之紀律與精神,誠有可取法之處。」
兩岸對峙的年代,國、共都需要「黨性堅強」的諜報人員,兩岸交流如此頻密的此刻,亦難謂沒有間諜,但相對於早年的「壯烈」,如今卻透著荒謬和悲涼。馬習會前兩岸釋出善意,終於走到這一步,距離兩岸隔絕已六十六年過去,而還要多少年,兩岸才不再有類似悲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