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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薩蔣揚欽哲仁波切:《金剛經》的精彩開示
jackwu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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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薩蔣揚欽哲仁波切:《金剛經》的精彩開示

讓我們從這部經的名字開始——《金剛經》,這裡我把它譯成“能斷金剛的智慧” ,它也被稱作《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這三百偈頌的經文非常簡短,目的是為了讓追隨者可以讀誦、書寫和保存它。 

    這部經從阿難陀的宣告開始:“如是我聞一時”,這句“如是我聞”是個很重要的宣告,一方面,這說明阿難陀是個見證者;同時,透過聲稱“如是我聞”也在表明阿難陀的解釋或說明不是出自他自己的證量,他只是在復述佛陀講過的話。還有,經由說明是他聽聞的,他也沒有宣稱他已經理解了。

    你們必須記住這是一部大乘經典,不過講述者卻是聲聞。阿難陀不是大乘弟子,他是聲聞。很奇怪,我們大乘弟子看不起聲聞乘,叫他們小乘,沒有他們,我們所有的經典都不可能存在,例如《心經》是由另一位聲聞捨利子敘述的。 

    “如是我聞一時”就更精確了,這表示它不是個模糊的場合,而是於特定的時間,在特定的地點,這裡所指的具體地點就是祇樹給孤獨園,在這個園的中間有一片樹林,叫祇樹,祇樹林,這個祇樹給孤獨園在捨衛國。人們相信佛陀在捨衛國停留的時間最長。不僅是阿難陀,而且還有一千二百五十名大比丘也在場,不只是聲聞乘的比丘,還有許多大菩薩。 

    一天早晨,佛陀從居住地起身,著衣持缽,入捨衛大城,乞食結束後,開始吃飯,中午把一天中的最後一餐吃完後,他收起衣缽,洗了腳。這些都是象征性的教授,以便烘托出這個深奧教法的氛圍。然後,他非常專注地筆直端坐在天神鋪好的坐墊上。那時,許多大比丘聚攏來恭敬頂禮,繞佛三圈,坐在佛的周圍。然後,在一個特定的時刻,尊者須菩提也來了,坐在某個地方。隨後,須菩提起身,把他的法衣搭至左肩,右膝著地,雙手合掌,對佛說。 

    這就是場景,在經典中,常常能找到關於場景的描述。這也許很印度化,不過,這些場景的具體細節卻非常深奧,同時提供歷史背景給我們。 

    請記住,這是個很重要的教授,其中一些抽象的論述,等同於目前那些物理學家在會議室裡討論的似乎是原創的發現,只不過,這些問題在二千五百年前就被探討過了。 

    假如你認真想一想,這真的很稀有:二千五百多年前,在印度的某處樹下,佛陀和他的弟子們討論著最深奧的話題。他們沒有討論如何去統治國家,如何以例如“如果不這樣和那樣做,就會下地獄”的話恐嚇民眾,他們討論的是深奧又先進的話題。 

    可以理解地,須菩提跪下後首先贊美佛陀:“多麼稀有啊佛陀,多麼稀有啊,佛特別地護念諸菩薩。”他說了兩次“稀有”,這是他所作的重要評價。這裡需要解釋一下,也許正是因此,中國的高僧大德們也極為強調讀誦《金剛經》。

    建立佛的繼承人是很重要的,如果你讀誦、思考,和修持《金剛經》,你就成為佛的傳人。偉大的是,每個人都可以平等地成為佛的傳人,沒有人是主要的繼承人。成為佛陀的傳人,不只意味著成為佛的孩子,而是能繼承佛的圓滿。 

    我們要認識到,非常不可思議的,我們本身就具有成為佛的傳人的品質。我們就是佛,我們擁有佛性的潛能,這個事實是很奇妙的。同時,如來特別護念那些培育佛性潛能的菩薩,也是同樣稀有的。 

    須菩提問佛:“菩薩怎麼才能圓滿深奧的道?菩薩如何才能證得本性?”佛說:“善哉”,贊許須菩提的問題,然後建議須菩提專心聽。接著,佛說,他將要解釋,菩薩應當如何建立,如何安住在這深奧的道上,如何發菩提心。 

    

    佛最開始跟須菩提講的話,是關於菩薩的發心,菩薩應當如何發心呢?菩薩一定要有度化一切眾生的決心。所有卵生的,比如鳥;所有胎生的,比如人;所有濕生的,比如蝴蝶;所有化生的,如天神;所有像我們一樣有形色的,以及無色的,比如某些天神或鬼;所有那些像我們一樣有思想,但是沒有粗重五蘊的,比如一些高級又特別的神;甚至那些無想,更高級的天神。菩薩要引領所有眾生證入究竟涅槃,而得度化。 

    當然,所有地獄道、餓鬼道,和畜生道的眾生都要度化入涅槃。不過,這個陳述是說,即使是最高的無想天的天神,也包括在這裡,這樣的天道常常被誤認為就是涅槃。事實上,有些宗教可能就只是以這個境界為目標。可是所有這些境界,無一例外的,都必須被度化,這就是菩薩應當如何發心。 

    接下來是這段話的關鍵,佛說,當所有無量無數無邊眾生被度化後,菩薩一定不要認為有任何眾生得到了度化,這是真正的關鍵。記得我提到過的安慰劑嗎?希望所有眾生快樂,希望所有眾生證悟,激勵著我們的修行。可是,在下面的這段話中,佛說,菩薩必須了解,實際上沒有任何一個眾生得到了度化,這表明,相對菩提心實際上就是一種安慰劑。 

    不要誤會,當佛說,菩薩不要認為有任何一個眾生被度化了,他不是在說菩薩不應當滿足於救度眾生的行為,應該繼續去度化更多的眾生;他是在說,如果菩薩看到有一個真實存在的“我”,一個真實存在的“人”,一個真實存在的“眾生”,那麼這位菩薩的見地是錯誤的。任何認為有“壽者”(壽命長度)存在的菩薩,不是真正的菩薩。可是,我們的心是這樣想的。 

    我們中有些人認為自己是菩薩,認為真實存在的眾生,承受著真實存在的痛苦,需要我們的幫助。不過,如果一名菩薩執著或固化於認定 “眾生”是一個實體,那麼這位菩薩只不過是在積聚痛苦的因。 

    事實上,“我”不存在,“人”不存在,“眾生”不存在,沒有什麼是“壽者”。什麼是“我”?“我”只不過是貼在由諸蘊組合而成的幾個實體上的標簽。舉例來說,一張“桌子”有桌子腿和桌面,還有其它一些部分組成,它們合在一起,就符合了我們“桌子”的概念。“人”是這樣,“ 眾生”也是這樣。 

    除了僅僅作為標簽外,“壽者”並不存在。我們生命中的前一刻,此生中的前一刻,已經逝去。例如,我們剛才的休息,它已經過去,永遠地過去了,它再也不是個實體,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今天下午會發生什麼?我們只能想象,我們只能假設會發生什麼,可是如何確定呢,它還沒實現呢。 

    當我們談論到“壽者”,我們是在談長壽。我們相信長壽,不是嗎?這不就是為什麼我們會相信諸如維它命和人參嗎?可是,真相是我們只是在想象,就如同我們想象今天下午的計劃一樣。這就是為什麼當菩薩度化眾生時,一定要知道沒有“人”或者“眾生”被度化了。 

    

    再說一下,當菩薩了悟到,沒有真實存在的眾生被度化,這就是究竟菩提心。這不是否定,如果它是否定的話,那就意味著有眾生可被否定。菩薩也不拋棄眾生,如果是拋棄的話,那就意味著有眾生可被拋棄。 

    這就是為什麼佛在《金剛經》中說,菩薩要有度化所有眾生的發心,不只是鳥類、人類,而是所有眾生,包括那些無想的天神。但是,菩薩一定要了悟,沒有任何一個真實存在的眾生被度化,這就是究竟菩提心。 

    同樣的,舉例來說,當一名菩薩布施一枚硬幣給一個乞丐,這個布施的行為必須是基於如下的了悟:就是沒有真實存在的對象可作布施。即便如此,菩薩還是要布施這枚硬幣,佛從沒說過我們不應該這麼做,這相當的深奧。 

    出離心也是這樣,出離的標准概念是,了知執著是無用的,沒有本性的,所以我們應該擺脫掉它們。例如,在孩提時代,我們覺得沙堡和玩具很好玩,可是,到了十幾歲的時候,就覺得它們沒意思了,因為我們知道那些不是真的,孩子氣的玩具被溜冰輪鞋,滑板,松松垮垮的牛仔褲所取代。成年後,我們意識到滑板完全沒有用,也無意義,所以,我們就戴勞力士手表,買昂貴的汽車,鑲金牙等等。不過,到了八十歲左右,我們發現這些也沒有用,到那時候,可能像桌布和筷子這類的東西能讓我們開心。 

    知道自己基本上厭倦了舊的玩具,是一種我們具有的很重要的出離。不過,不僅僅是這種出離,我們談的是沒有什麼可以出離的出離,這是最偉大的出離。所以,當我們粉碎沙堡的時候,我們並沒有摧毀真正的城堡。 

    同理,當布施時,其實並沒有可以施予的真正乞丐。不知怎麼地,我們陷入了認為金錢及所有物是很重要的觀念。但是,只是人類的心決定了金錢和所有物是必需的,比如,現在我們的心認為石油是必需品,因為我們要開車,要坐飛機,所以石油很重要。可是,也許在五十年內,我們會決定水更重要,也許我們會因為水而爭斗。你看,加諸於石油、錢幣、金子、鑽石,或者房地產的價值,只不過是由我們染污的心加諸其上的,在實相裡,石油與水超越了這種價值。

    這就是為什麼,修布施的菩薩一定不能住相,不能住於聲、味等等,甚至不能住於布施的相。為什麼?因為如果菩薩,修布施時渴望或依賴於相,那麼這位菩薩就在量度,如果這位菩薩在量度,就表明有個參考點,好像菩薩在期待終點線,好像有一個終點線似的,而這意味著痛苦,意味著競爭與焦慮的痛苦。 

    

    佛問須菩提:“你認為,東方的虛空能夠被量度嗎?”須菩提說:“不能。”佛接著問須菩提:“南、西、北方的虛空,能夠被量度嗎?”須菩提說都“不能。”佛接下來說:“須菩提,如果一位菩薩,不住於度量或任何相或者終點線,那麼,這樣的布施就是我們所說的無量布施,這種布施的結果是無量的,無法量度。” 

    這可不是文字游戲,這又是一個非常重要有關量度的教授。通常,在宗教的思維中,我們總是在衡量,比如,如果我們布施給窮人,下一世就會富有,有這類的界線,有這類的量度。並且,還有其它的量度,布施一枚硬幣不如布施一百枚硬幣那麼慷慨;相較於菩薩施捨自己的血肉肢體,布施錢幣就什麼都不值了。總是有各樣的量度,就像在用磅秤稱重量。 

    只要我們還在稱重,還在度量,我們就總會覺得自己是有限的。經典裡從來也沒有寫過,只有當我們把自己的頭砍下來一百萬次之後,才能圓滿布施行,沒這樣的東西。然而,聽聞當釋迦牟尼佛還是菩薩時,曾布施自己的肢體給老虎這樣的故事,對我們這些普通人來說,是一種啟發,我們會說:“多麼了不起的布施啊,多麼慷慨啊。” 

    當釋迦牟尼佛還是菩薩時,有一次他乞食只得到五粒米,在返回的路上,遇到了迦葉佛,他把這寶貴的五粒米拋向迦葉佛,作為供養。通常,如果米是這麼的珍貴,我們可能會用紙把米包好,確定放到接受人的手裡,而且被恰當的使用,可是,他只是把米拋向了空中,因為得遇迦葉佛,給了他如此深刻的啟發,將米拋出去,是他能作的最好的供養。由此功德,據信他成為了轉輪聖王,偉大的宇宙之王。 

    我們在談論的是最上乘的布施,要注意到一件重要的事,佛不是在否定布施的行為,你不能想:“好吧,既然沒有什麼可以布施的,那就不用去布施了。” 如果你已經了悟到“沒有什麼可以布施的”,你怎麼會想,“那就不用去布施了呢?” 所以,佛做了結語,告訴須菩提,菩薩要把心安住在這個教授上。 

    接下來,佛問須菩提:“可能以身相見到如來嗎?”身相包括頂髻和金色的佛身等等這些。須菩提說:“不能,不能以身相見到如來。” 這次,實際上是須菩提在給我們教授。那麼這些相是什麼呢?須菩提說,它們實際上代表無相。 

    當然,在我們的尋常心裡,我們喜歡把佛想成是跟你我一樣的佛教徒,佛是我們的英雄,大明星。當我合掌向佛祈禱時,我禁不住會這樣:我的習性立刻造作出一個特別的身相,從我的角度看,是所謂漂亮的身相。 

    比如,三十二相好中的一種就是,據信佛身的高度和寬度是一樣的,這點很難想象,如果我們真這麼看,這就是一個箱子,一個很胖的人。有很多這樣奇怪的事。佛的耳垂碰到肩膀,這難以想象。佛的手指間有網,即使我們詩意地說,佛的手指間有會發光的網,那也沒用。佛的手像鴨蹼一樣。佛的指甲像銅。如果佛要,他的舌頭能罩住自己的整張臉。有許多這樣的東西,超越過我們。

    不過,也許我不該說“超越過我們”,這些相好是不可思議的象征性教授。我們的心有一種復雜性,佛陀做為我們的參考點,是所謂的理想的榜樣,他與我們不是完全不相關,而是有一些共同之處。同時,他是我們的理想,所以,他理應比我們好,否則,他就只是個普通人,那我們為什麼要跟隨他呢?所以,他不得不比我們好一點點,或至少比我們好一半,這就是復雜之處。 

    我們到底想要什麼?自己不知道。有時候,我們希望他跟我們差不多,那樣我們能跟他聊聊,可以跟他溝通。可是,如果他跟我們太相似了,那我們就不能被他啟發。如果他完全超越了我們,那他又不能成為我們的參考點了,如此,我們到底在追隨誰? 

    許多宗教相信,神是不可見的,神沒有相。在佛教中,我們有無相之相,這很重要。因為,如果想成為理想主義者,至少你要有某種橋梁,這就是為什麼如來說到身相,他指的是無相。佛接著說:“否則,只要有一個可被識別的相,不管是什麼特征,都是虛假的。”這是金剛乘可以非常有幫助的地方。 

    有些聲聞乘和純粹的大乘佛教徒可能不明白,為什麼金剛乘的佛有六只手臂,六條腿等等。金剛乘是這樣辯解的:佛不受相的約束,所以,佛不受只有兩條腿,兩只手的約束。這並不是在說,真實的佛陀有六只手臂和六條腿,只要相對上,佛可以被視作有兩只手臂和兩條腿,就也可以被看作有六張臉,六只手臂等等,我們需要超越這樣的相。當我們的了悟超越了最短和最長,那麼我們就在談無相。當我們能夠見到相的無相本質,我們就能見到如來。 

    此時,須菩提問佛:“在未來的末法時期,尋常的眾生能夠理解和對這個教法有信心嗎?”佛說:“不要這麼說,如來滅度後很多年,還會有眾生欣賞這些深奧的教授,還會有眾生,聽聞了這些章句,就生起信心。須菩提,你要知道,這樣的人不只是在一位佛前,而是在很多很多佛前,種了善根。須菩提,將來任何人,聽聞到這些教授,哪怕是一剎那生起了清淨的信心,如來悉知此人。” 

    所以,任何人,哪怕只有一剎那,對這種無相,不可量度等等,生起信心,甚或只是在一剎那起了疑問,覺得也許這些是真的,這個人就將要成為佛的繼承人。為什麼?因為這樣的人,不會被限制在稱重量和量度“我”、“人”、“眾生”或“壽者”之中。 

    這樣的眾生,即使只有一剎那的信心,就不會被法或非法,戒律,道德,對和錯的概念所困。只要我們還困在法或非法,做對的事或錯的事,我們就困在“我”、“人”、“眾生”或“壽者”當中。 

    《金剛經》是最高等級的經典——不需要解釋的經典。與《阿彌陀經》不同,比如,不管你到哪兒,蓮花盛開,你將從花之中再生,還有其它的這類的經典。 

    

    佛問了須菩提兩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他首先問:“如來證得了什麼嗎?”也就是說如來證悟了嗎?如來證得了所有的解脫功德嗎?接下來佛陀問:“ 如來有沒有說什麼法?”須菩提回答說,以他的理解,如來沒有達到或證得什麼,如來也沒有教過什麼。 

    記得嗎,這是部不需要解釋的經典,再也找不到比這更高的了,這是最上乘的經典。在這裡,自始至終都在教授大乘佛教的精華——空性。就如同《心經》中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但在這部經中,空性是從沒有眾生可作為慈悲與布施對象的角度來诠釋的。 

    佛沒有任何身相,這很難觀想或思維。當我們讀到這裡,也許理智上,覺得它有點道理;不過,一旦情緒控制了我們的生命,這些就完全沒有意義了。比如,如果現在地震,或是有致命的疾病,我們就會想向某人祈禱或依靠某人,我們會想要向某些“某人”作供養。 

    佛教徒通常是向佛菩薩作供養,我們喜歡相信他們收到了我們的供養。當我們供養桃子到佛桌上時,我們就在假想,假設或表示,佛有嘴,不是嗎?我們假想或假設,佛有鼻子,可以聞到我們供奉的香。然而,佛沒有身相,當然佛不只是沒有平常的鼻子或嘴,佛也沒有超越平常的任何身相。佛陀,如他親口所說,是無相的。 

    假設我們生命中出現了某些內在或外在的災難,我們怎麼辦?我們不是斷見者,也不是存在主義者,會說:“好吧,這就是人生,我什麼也做不了。”作為佛教徒,我們不能這麼說,因為我們相信緣起,每個現象都是依照因、緣和果來運作的,我們相信如此。每件事就好比是煮蛋,只要有了煮蛋所需的適當條件,蛋就會被煮熟。 

    作為非斷見者,也就是有些常見的人,我們總得做點什麼。不過,我們不只是不得不做,身為菩薩,我們被鼓勵去做,不僅僅阻止自己的災難,還要去阻止其它所有眾生的災難。 

    你已經聽到佛自己說,佛沒有身相,如來沒有證得任何真實存在的解脫功德,如來沒有說任何獨立存在的法。 

    對於發脾氣等小的個人災難,我們知道如何透過止觀禅定等來控制自己的怒氣。可是,我們沒有力量對地震做任何事,所以,本能地,我們向佛祈禱,把我們從這樣的自然災難中解救出來。 

    

    那麼,這是怎麼運作的呢?我們想要祈禱,因為我們沒有別的辦法來消除災禍,我們想要依靠比我們強大的對象,可是這個全能者根本沒有身體或精神的存在,這位全能者既不是證悟的也不是非證悟的,因為這個對象根本就不存在。這是佛自己說的,我們可被卡住了。 

    不過,我們真的被卡住了嗎?依據《金剛經》,絕對沒有。以聞、思,尤其是修持無相佛的智慧,佛即是空,空即是佛,離於極端,這就是切斷或淨化所有染污串習最強有力的方法,這些習氣是造成我們外,內,密所有災難的根源,這就是它運作的方法。 

    假設有一場地震,我們可以念誦、思維、並修持《金剛經》。或者,如果我們不是聰明的佛教徒,我們可以想佛真的就在那兒,像須彌山一樣大,地震來臨時,佛抓住台灣,讓它免於震動。不過,這不是最聰明的想法。實際上,如果我們這麼做的話,須菩提會不太高興,或者,只有一點點高興。最好的辦法是,聞、思,特別是去修行無相的佛,這種方法真的可以消除所有的染污。 

    通常,如果我們被問到,一位哲學論著的老師,比如孔子,有沒有教導什麼, 我們會回答說:“是的。” 如果我們被問到:“他教了什麼?”我們會說:“他教了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這顯示出我們有某種見地,某種行為規范,對嗎?當佛陀問:“如來有沒有說法?”須菩提回答:“沒有。”換句話說,他是在說佛沒有見地,這相當重要,大乘佛教實際上是一種沒有哲學的哲學。 

    見地是一種決定,是個結論,這意味著有個人在總結,在決定,有個人有某種見地,有個主體。只要有見地,只要有結論,就有參考點。佛最特別的特點就是他沒有見地,或者,我們可以說他擁有沒有見地的見地。然而,沒有任何特別的見地,不意味著我們可以為所欲為,不是這個意思。 

    此外,說我們想為所欲為很容易,但是,真的為所欲為,就很難了,因為我們受限於許多的禁忌與執著。我懷疑,這個房間裡有任何一個人,真有膽量為所欲為,因為我們有執著。 

    十七 

    有許多法教似乎是道德規范:“不殺生,不偷盜,不妄語” 。佛教不否認這樣的教授。事實上,菩薩必須遵循這些規矩:菩薩不應殺生,不應偷盜。然而,同樣的,如果可以利益眾生,菩薩就應該殺生;如果可以利益眾生,菩薩就應該說謊。這種靈活的方式,比死板的規律,如“不殺生,不偷盜” 要稍微好一點。菩薩必須每天給佛供一個桃子,佛沒有嘴去吃,但是,佛也不是無嘴的。可是,為什麼我們聽說,一定要供養三寶?為什麼我們一直有這些相對的教法? 

    如果我們想經驗到噩夢的結束,我們就需要先有一個噩夢,對嗎?假設我們正在做噩夢,幾頭大象占據了我們小小的工作室,因為確信這些大象真的出現了,所以我們很害怕。有兩類人在做這樣的噩夢,有兩類做惡夢的人,其中一類人,在噩夢中有人過來說:“這看起來是你的夢,否則的話,這些大象怎麼能塞得進你的工作室呢?”這類人就醒悟了,這類人不需要用激烈的方法來趕走大象,他意識到,從最開始大象就沒有存在過,又怎麼能被趕跑呢? 

    如果有人過來說:“這只是你的夢。” 第二類人不能接受,不能聽到這只是一場夢,而且,如果他們持續被告知這只是個夢,這類人可能會惱火。對持這種心態的人,最好是同意他們,這不是個夢,最好是說:“咱們來把它們趕出去,弄出點噪音,點上火來趕它們走。” 

    我們大部分的人是第二類的做夢者,這就是為什麼供養桃子很重要,供香也很重要,這種方法有效,真的有作用。我可以談論《金剛經》,就好像已經理解了它,但是如果有個突發的災難,如果現在地震了,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向一個有身相的佛祈禱。地震過後,如果我不太緊張,那麼也許我可以認為佛沒有身相,而這樣想,會累積很多的功德。 

    我再來多解釋一下無相。大乘佛教中,空性為根,無相為道,無願為果。大乘佛教是沒有目的地的旅程。沿著修道,我們一直在剝除層層外皮,期待找到內在的果實,然而,如果我們堅持一定要有某種滿足的話,唯一的滿足就是剝掉一層層的外皮,可是,很快這種滿足就成為失望,因為我們發現,自己原來以為是果實的內層,實際上是另一層皮。 

    失望很重要,它可以是成就的一種表征。終於,我們了解到,在一層層皮之內,並沒有果實,至少我們從強烈的期望中解脫出來了,理解這一點很重要。在佛教中,我們確實有果的概念,但與其它宗教不同:比如,在天堂沒有成群的處女等著我們。我們所謂的 “天堂”,是消除煩惱染污後的結果。 

    簡單地說,一般的佛教徒,特別是大乘佛教徒,不是在試圖得到或建造什麼,我們不需要,因為我們已經擁有了。我們是在試著消除,大乘的道是消除的道,我們消除而不建造。例如,在梵文中,“佛”這個詞意味著“覺醒”,覺醒是消除了睡眠後的結果,消除了睡眠就是覺醒,而不是先要停止睡覺,然後,才開始去覺醒。 

    同樣的,我們清洗窗戶是為了清除灰塵,我們可以認為,透過清洗玻璃,我們建造了一個干淨的窗戶。但是關於成佛,我們不是在談論一個干淨的窗戶;當然,我們也不是在說一個髒的窗戶。成佛,是窗戶在髒的狀態之前,因而也是在清潔狀態出現前的一種狀態。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聽到,佛沒有身相等等這些。 

    現在,佛問須菩提:“如果有人用可以充滿三千大千世界的七寶,布施給他人,這樣可以得到很多的福報和功德嗎?”須菩提回答:“是的,這將積聚很大的福德,甚至如來都無法量度這樣的布施。” 隨後佛說:“然而,如果有人接受和修持這個法教,為他人解釋哪怕是一個偈頌,所得福德將更廣大。過去,現在,未來一切諸佛證悟的覺性,都來自空性的見地,由於此經教導這樣的見地,所以,供養這個法教給他人,是最有福德的布施。” 

    從這一偈頌,我們了解到,有一種善行會留下殘余,另一種則沒有殘留。有殘留的善行是緣起的,是無常的,是一種和合的現象。用可以充滿三千大千世界的七寶來布施,可能是一種非常了不起的布施,但是,它仍然是一種和合的現象,所以,它還是有限的,受制於無常,所以會被耗盡,它將停止存在。聞思的善行是有殘留的,然而,修持空性和安住在空性上不會有殘留,所以,不會被耗盡,有更大的功德力量。 

    佛不是在否定,或者不鼓勵,會有殘留的善行功德,他只是指出會產生或不產生殘留的行為之間的不同。事實上,會有殘留的善行,比如供養珠寶,還是很必要的,這會使我們向沒有殘留的善行開放,這就是如何起作用的。 

    例如,如果我們花了點錢買這束花來作供養,這就是一種形式的犧牲,一種形式的去除執著。假設我們很吝啬,不捨得花一分錢來買花作供養,可是,我們還是設法花了幾分錢,買了這花,每一次,我們修習這樣的去除執著,它就打開了我們這個容器,使得我們可以更好地理解空性,也就是不留殘余的善行。我們將能更好地理解到,在實質上,沒有什麼可執著的,就如同從來沒有噩夢裡的大象可去害怕一樣。 

    

    一般來說,聲聞乘把道分成了四類。大乘佛教中,從初地到十地。不過,在佛法共通的教授裡,提到須陀洹(入流),斯陀含(一往來),阿那含(不來),和阿羅漢(破敵)。佛問:“須菩提,須陀洹能這樣想:‘我證得了入流的果位了’嗎?”須菩提說:“不能,因為須陀洹聽起來是一個人入流了,但實際上,沒有流可以入。” 

    為什麼沒有流?因為沒有色的流,沒有聲的流,沒有香、味、觸、法的流。《心經》中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同樣的,須陀洹達到這種境界時了悟到,色、觸、聲等等都不獨立存在,既然沒有這些流,哪兒有流去入呢?因此沒有所謂“入流”這件事。當菩薩了解到沒有流可以入,這本身就是入流。我們許多人認為,當菩薩證得某地的時候,會有個特別的典禮,好像榮耀的爵士身份,或者被授予勳章。很多人覺得,從一個地到下一個地就像是晉升,人心喜歡按等級架構來想。可是,實際上,當你了解到,所有的法都不存在,因此也沒有流可入,這就是入流。 

    然後佛問須菩提:“斯陀含能這樣想:‘我證得了一往來的果位了’嗎?”須菩提再次說:“不能,因為斯陀含意味著,你只達到了涅槃一次,然後又回到輪回。但是,沒有涅槃可去,也沒有輪回可回,因此,也就沒有去或者回,也沒有誰去或者誰回來。證得如此的菩薩,叫一往來。” 

    這是個標准的回答,卻有著深奧的道理。記得我們說過的,清潔窗戶玻璃嗎?每個人都喜歡清潔窗戶,可是沒有人認真想想在骯髒和干淨狀態之前的玻璃,那是窗戶的一個重要特性,骯髒和清潔之前的玻璃原始狀態,就是這裡的要點——輪回之前和涅槃之前。 

    等我們談輪回和涅槃的時候,我們早已經移開了一步了。如果仔細想想,我們會發現,在我們的心中,大多數時候,涅槃不是真正的涅槃,只不過是更精密的輪回,這讓它更糟糕了。 

    接下來佛問須菩提:“你認為達到了阿那含最高境界的的菩薩會想:‘我證得了不來的果位了’嗎?”須菩提回答說:“不會,不來,是因為沒有世界可回來,當一名菩薩了解到沒有世界可回,也沒有回來者,這實際上就是不來的境界。” 

    佛問須菩提:“阿羅漢能這樣想:‘我證得了阿羅漢道了’嗎?” 阿羅漢道等同於證悟,等同於成佛。須菩提說:“不能,因為沒有分別的或獨立存在的所謂阿羅漢道。” 

    為什麼沒有呢?因為如果阿羅漢認為“我證得了阿羅漢道” ,那麼這位阿羅漢仍然有“我”、“人”、“眾生”,和“壽者”這樣的概念作為參考點。可是, “阿羅漢”意味著“破敵”,在這裡,“敵人”就是“煩惱情緒”。如果一位阿羅漢還有“人”的概念,比如“我”或“壽者”,這些概念就會是煩惱直接的因。可是,阿羅漢“我”的概念已經被摧毀了,所以,阿羅漢就不會認為“我證得了阿羅漢道”。 

    現在,佛來挑戰須菩提說:“很久以前,當釋迦牟尼佛如來在燃燈佛那裡修行的時候,他證得了什麼嗎?”須菩提說:“很久以前,如來在燃燈佛那裡修行的時候,什麼也沒有證得。” 

    關於這點有很多不同的解釋方法。一種解釋是說:沒有獨立存在或外在的佛的功德需要去證得,或從你的老師那裡吸收到這些。另一種解釋是說:你已經具備了試圖要證得的所有佛的功德,三十二相八十隨好,每一樣你都已經具備了,不需要去證得任何東西,所以,在老師那裡修行,並沒有什麼可以得到的。
    這點在金剛乘體現的很好,上師不能把佛的功德注射給你,當我們雇用老師來拆解我們的時候,這位老師打碎我們的大象,不過,這很痛苦,因為我們都有點是受虐狂,而且,我們喜歡我們的大象。別忘了,我們的修道是消除煩惱染污的道。
 

    

    下一個問題,淨土的追隨者們會非常感興趣。當菩薩在道上,會發許多願和祈禱,比如:“當我成佛後,讓我能證得如此這般的美麗佛土,讓眾生可以轉生到那裡,修證成佛。” 

    所以,佛問須菩提:“當菩薩祈禱時,這名菩薩建立起了莊嚴美麗的佛土嗎?”須菩提說:“沒有。”當我們說到佛土時,這立刻就意味著有中央及邊界,還有方向,如果有邊界,那就有圍牆,如果有圍牆,這就表示我們在談論房地產了,這會帶出許多問題。 

    當菩薩建造佛土時,他們怎麼做呢?他們建造一個沒有方向,沒有邊界,沒有中心的佛土,每一個地方都是佛土,沒有終點,佛土中沒有哪個部分是真佛土,而其它地方不是真佛土。這點和金剛乘壇城的概念配合的很好,壇城常常以圓形作象征,圓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當然,當我們談到淨土或極樂世界,有限的人類的思維就觀想宮殿和游泳池,可是想象一下,如果你在被描繪的阿彌陀佛的極樂淨土裡住上一百年,你不覺得你會很無聊嗎?我是以身為人的角度這麼說的。 

    人類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今天被我們叫作美麗莊嚴舒適的,明天就不一定是美麗莊嚴舒適的了。所以,我們到底想要什麼樣的淨土?其實,任何通過分別心所經驗到的對象,包括淨土,不都是很有限嗎? 

    所以,聯系開始時的陳述,基於所有我們討論過的,釋迦牟尼佛強調,所有的佛和大菩薩,要以不住的態度,發菩提心。不住於相,比如佛的相好,不住於聲,比如佛的教授,不住於味道、感覺、意識的對象。菩薩摩诃薩應不住於所有這些,生起菩提心。佛問須菩提:“如果有人的身體像須彌山一樣大,這樣的身可以算大嗎?”須菩提說:“是的,大的難以置信,因為如來說非身,所以是大身。” 

    

    佛又提出另一個挑戰:“你說恆河的沙多嗎?”須菩提用跟前面一樣的推理回答:“多。” 

    現在,釋迦牟尼佛回到相對的修持。他問須菩提:“如果一位佛子或佛女,用像恆河沙一樣多的七寶來充滿三千大千世界,供養佛菩薩,這樣會累積很多的功德嗎?會有很大的福德嗎?”須菩提回答:“是的,這將累積無盡的福德。”

    然後佛說:“如果一位佛女或佛子,接受修持這部經,為他人解釋哪怕是一個偈頌,所得的福德,比供養無盡的寶藏要大得多。” 

    佛更進一步說:“須菩提,不管是那裡,只要念誦討論這部經中的一個偈頌,天、人、和阿修羅將恭敬此地猶如聖地。須菩提,無論是誰,只要受持讀誦哪怕是這部經的一個偈頌,這個人已經成就了一些稀有難得的事。不管是那裡供奉了這部經,佛就在那裡。並且,不管是誰保存了這部經,這個人應該被視作佛的傳人和傑出的弟子。” 


    既然我們已經聽到所有這些不可思議的利益,同時,為了讓這個周末更值得,我想我們可以念這本經的一部分,然後,你們可以在家把剩下的念完。我認為大家一起念會很好。有時候,一、兩個人不能抬起一座大山,不過,一群人可以做的更好。 

    今年我們就講到這兒。如果你每天哪怕只能念《金剛經》裡的幾個偈頌,那會比念很多你不知道該怎麼去念或者如何去觀想的心咒,更有價值。如果可能,你應該自己手抄書寫這部經,然後送給別人作禮物,那應該會很有利益。

[此帖子已經被作者於2016/3/11 上午 11:20:28編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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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3/10 上午 02:4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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