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野路徑充滿著生機,那些小草綠葉都是生活中的必需物,它們自在的生長並且被使用著。
最近,在有機店買了一盒蚊香,上頭寫著「艾草養生、防護薰香」,看看成份有艾草、茵陳篙、樟根…,因為標示著草本原料,不含化學成份,決定了當下用錢購買的動機。一直以來找不到好的方法來解決蚊子的問題,也許付點錢可以解決的話~。
花了錢買了蚊香,卻感到一些隱隱的憂傷,我想到遙遠的阿嬤,和遙遠的阿嬤生活的時代。過去阿嬤的生活是顯得很落伍的,不衛生甚至不科學、不管用的。
時間拉開了距離,到我們這一代就拋棄了那些落伍的生活方式,甚至該說是失去的能力;這包括使用植物的能力,甚至是使用環境的能力,剩下的只是用錢解決的能力,伴隨著單一邏輯的貧乏思惟。
燒柴和驅蚊∼
還記得阿嬤那個屋側的牆壁,由下而上堆著相思木柴薪,最上面一捆一捆細枝的草因是用來起火用的,草因必須選用易燃不起煙的植物,起火之後用的是相思木來燃燒,這些相思木是後山取之不竭非常好的燃料,製成木炭也是煙少而耐久的上等炭材。
當一天忙盡,昏黃日落的村子裡,家家戶戶生起灶火,燃火的時候順便點燃一捲含有香茅、埔薑、九芎的乾草,往屋子每個角落掃一掃揮一揮,那煙霧帶著特有乾草芳香,緩緩的停留在土角老房子裡好久,自然的就薰趕了夜晚的蚊蟲,確保晚上的睡眠安穩。薰完每個房間,剩下的一小截,就往灶內一扔,也是薪火燃畢。當冬日季風不留情的捲起寒風,爐灶是這麼溫暖的。
香茅或是埔薑都是村裡常見的植物,它就長在卵石堆砌的上坡小路旁,或是屋後的樹林,沒人去照顧這些植物的數量,雖然常常採擷取用但也不至用盡。
用埔薑薰蚊,也用來養麴∼
在天氣溫和的日子,也開始要預備米麴。做米麴先在大灶蒸好了米飯,舖在廣圓的竹篩子上冷卻,蓋上埔薑葉,放在高高的屋樑上數日不動,即可長出白毛毛的菌絲來,這些米麴是秋冬來臨,醃漬蘿蔔、鹹瓜必備的,少了醬菜生活必得缺鹹來配飯。
養米麴為什麼非得蓋上埔薑葉?沒人回答的出來,但是大家都知道要用埔薑,也一直這樣用著。
包粿之外∼
墨綠的草仔粿是用揉碎的刺殼加入米糰中,刺殼就長在村子小路邊,加進粿中除了香氣風味之外,刺殼也提供一點草本調理藥用,吃草仔粿的同時也吃健康;但是為什麼要加刺殼不加左手香或是雞屎藤,只知道是香味而已,況且大家習來以久年年這樣做著。
門埕外,一棵開著黃花的粿仔樹是阿嬤做粿時會需要用到的包材,要用的時候就去摘一點。名字叫「粿仔樹」當然是包粿用的,這似乎不用講,大家也都知道的事。
除外,也可以換換味道用月桃葉來包,月桃就長在屋後,除了包粿也可以用來包其他東西。長長的月桃梗分撕開來搓揉一下就變得又軟又有韌性,用來綁紮東西,打結之後用力拉緊,那種特有的質地使得拉緊之後不容易滑脫,很能牢固的綑綁物品,他們也用月桃梗來綁槺榔掃。
路邊的草藥們∼
在過去醫療不發達的阿嬤時代,要走上好長一段路才能到小鎮看診。平時日遇上身體小病痛,就往野地山間找草煮藥吃,去尋找這些藥材的落生地,並且辨識採集,是過去人們具有的能力。那些草藥用在哪些病痛,很有概念也牢記在心,不同地方不同的用法跟採集,這些藥用很難一一去科學辯證,因此也無法了解過去的人們使用這些草藥的效用。
不過,生活就是這樣被訓練著;在每家每戶飼養的狗還沒晉升為寵物地位時,狗兒們生病了就放出去讓牠們自己去找草藥吃,吃過草藥狗兒就會自己回家,幾天後就會病癒健康,那時代的狗兒通常這些能力都還能容易的使用著,而荒地野草的環境也存在著。
現在動物也跟人一樣失去找草藥的能力,寵物狗兒已經像小嬰兒一樣坐上手推車不再走路了,嘴巴啃著塑膠做的假骨頭,萬一生病了到處都有設備溫馨的動物醫院服務。
我們失去了使用植物的能力∼
不管是埔薑、月桃或粿仔樹,在經過了五十年後,這一代人並不容易見到這些植物,應該連辨識都有點困難,更何況要使用這些植物呢。
生活中經常看見的是小葉欖仁、榕樹、欒樹或者黑板樹,這些植物存在的用途,大致上全是市景綠化及遮陽;我們無法用欒樹包粿、黑板樹也只是官僚政策錯誤的象徵。好看也好種的小葉欖仁也不像大葉欖仁還有些用途,每個城市之中,逐漸普遍而統一性的樹種,植物與人生活的關係,也正遠遠脫離中。
這中間的差異性有多大,真得無法估算上一代人跟這一代人所失去的應用自然環境的能力有多少,或者說自然環境訓練出來的能力,環境跟能力兩者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