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學佛心路歷程
我的學佛心路歷程
美佛慧訊 第五十六期
葉 曼
由 Jacky 提供
入盧山不識盧山真面目 我學佛是因為好奇心的驅使。小時候雖然父母都是很虔誠的佛教 徒,但是我卻對佛教非常反感。父親研究唯識,他常常帶我去聽韓德 凊居士講的成唯識論,當時簡直不知到他們在說些甚麼,所以覺得這 只是士大夫階級的另外一種消遣品。 母親認識的字不多,她受了菩薩戒,要我教她誦經,第一部經是 《佛說阿彌陀經》。記得當時是一面教母親唸,心裡就一面起反感, 以為《阿彌陀經》只是和哄小孩一樣。後來又教母親誦大悲咒,因為 這個緣故,所以到最後我都會背這一經一咒了,也因此而使我對佛教 更起反撼。 八歲那一年我開始吃素,但吃的不是佛家素,那是因為我曾經看 過羊被宰殺的情形,那隻羊要被殺前,跪在涮羊肉店門外哭,目睹那 種情景之後,那頓飯我就吃不下了,從此下決心不再吃有生命的東西 。那時我還是成長時期,需要足夠的營養,而我在外面都是以一碗素 湯麵打發,家人因而很著急。不過他們想,這可能是小孩子說著玩的 ,也許過段時候就會忘了。可是我就這樣吃了十四年的素食,一直到 抗戰開始,離家出外為止。 我從小就心裡有許多問題,對於週遭事物存在的原因和人生的來 處與去向,常常產生疑問。這些問號跟著我度過了中學、大學,再從 抗戰、就業到結婚,生子,在外漂泊了幾十年。在這中間,我經歷了 國家最亂,最艱苦的時期,從軍閥割據,到日寇入侵。在那個時候的 青年學生,目睹國家處境的困難,幾乎都有同樣的共識,就是每個人 心裡想的,都是如何才能使國家強盛,以免於列強繼續侵略,因此不 可能想到一些超現實的問題上。 我唸的是北京大學,以往的北大,曾經也是思想非常自由的一所 學校,在那樣的學習環境裡薰習久了以後,自然會受它的影響。我的 思想也就因而跟著轉變,對一成不變的觀念不予認同,並且強烈地感 受到自己肩負著歷史的責任。當時因為看著國人的生活條件極差,心 中就起一個念頭,要把國家社會的經濟情形改善,民富則國強,因此 我就選了經濟系。平靜生活開始尋找盧山真面回想到台灣的這一段時 間,是我這一生中過得最平靜的日子。而我現在心裡所想的又是甚麼 呢?從民富國強,慢慢地又開始注意到超自然的精神上的問題。為了 尋找這些答案「於是我踏進了哲學的領域,開始試著用邏輯的方式, 藉著歸納法和演繹法,推論人生是甚麼、人應該怎麼活的問題。但是 這些理論不但不能給我一個圓滿的答覆,反而擾亂了我的思想。那些 理論只告訴我們,人是非常無知的。我承認我的無知,但是這些哲學 理論並沒有對我的無知提供任何的意見,反而把我的無知攪和得更亂 。 再說,這些哲學家們,每個人都有他的一套說法,而且同一個哲 學家,又可能會隨著年歲的增長、見識的增加,修正他原先的說法, 在眾說紛云的情形下,究竟該相信那一派、追隨那一個哲學家呢?在 哲學上感到乏味之後,自然地回歸到東方思想。東方的思想在生死的 問題上,有較具體的說明。《論語》記載著一段,孔子站在橋上,看 著流水不停地流著,便說,「逝者加斯夫,不捨晝夜。」意味著生命 就跟水一樣,日夜不停地流著。年輕的時候還感覺不到時間消逝的快 速;到了步入中、老年之後,想起孔子的這句話,就有很深的感受。 歲月豈只是「不捨晝夜」?簡直是不捨分、不捨秒。我們一分一秒地 老去,也就是一分一秒地走向死亡。雖然已有這方面的認識,可是關 於生命的來處和去向的問趣還是沒有解決。 孔子是不談生死問題的。既然這些都不能為我解決問題,我又轉 向研究道家。道家好像說出了一點點東西來,有一句話說,「生者寄 也,死者歸也。」活著只是借住在這世界上而已,死後就回去了。這 已經是有稍微進一步的答覆了。不過為甚麼要寄?又要回到那裡呢? 慢慢地又從東方哲學,靠近宗教範圍了 。 當時我的朋友幾乎都是基督教徒,偶爾我跟他們提起這些問趣, 他們很自然地都會邀我去教堂,我也跟著上禮拜堂。可是到了那裡, 我越聽,迷惑越多。他們教我只要相信,信者得救,不要有這麼多問 題。可是我做不到,必定要在疑問解釋清楚之後,我才能夠相信,我 一定要知道人是怎麼來的。他們說,這問題在《聖經》裡說得很凊楚 ,可是我讀了《聖經》之後,問題更多。上帝為甚麼要創造蛇和智慧 樹?我可以答覆的是,蛇是用來測驗夏娃的,而夏娃是用來測驗亞當 的。既然是這樣,上帝知不知道亞當一定會受夏娃的引誘,而夏娃也 會受蛇的引誘?如果上帝不知道,那麼他就不是全知;如果他不能阻 止事情的發生,那麼他就不是全能。如果他是,那麼他還會把危險的 東西蛇和智慧果放在園子裡?智慧難到是這麼可怕嗎?上帝禁止他們 吃智慧果,是不是因為他們吃了之後,就會像上帝一樣的聰明,所以 他就發脾氣?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上帝就太小器了。他們只因不聽上 帝這一個戒,吃了智慧果後而被驅逐出伊甸園,那現在的人類所造的 罪惡不知比吃智慧果的罪惡大得多多了,死了以後怎能回到上帝的懷 抱?再說那些都是魔鬼的引誘,請問魔鬼是不是上帝創造的? 從南老師尋真理 得不到滿意的答覆,最後我又離開了這個宗教圈。我有幾位北大 的同學,常常聚在一起談些人生的問題,共中一位當時正在師大教書 的朋友,也知道我有這些疑問需要解答,於是帶我去認識南懷謹老師 。 當時很冒失的去找南老師,我說我想知道生從何處來,死往何處 去。南老師說這也是許多人共有的問題,它的答案就在佛法裡。當時 南老師正在講《楞嚴經》,順著這個機會,我也開始在他那邊上課。 可是南老師已經上了一半,我連佛、菩薩是甚麼也不知道,還有菩提 、波羅蜜等,這些名詞我都不知道,一下就要跳進《楞嚴經》,因此 就趕緊惡補,把這些名詞弄清楚。 聽南老師上課的人數不多,可是多是老參,底子很好。我聽了《 楞嚴經》的課之後心中的滿足和喜悅,其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因此 在聽了半卷之後,要求南老師重新再講,於是他又重新講一遍,其他 人也陪著我再聽一遍。 《楞嚴經》上有世尊詢問阿難學佛的原因,阿難回答說,是因為 看見世尊的八十相好,心中生歡喜,所以出家。世尊再問阿難心在何 處,就「七處徵心」,再問見在何處,又引出八還辯見。後面還有敘 述二十五位菩薩提出的二十五種修行法門,這些都是達到明心見性的 方法。經上又很凊楚地說明,在修行的過程中,我們身上的每一蘊都 要經過十種陰魔境界的考驗。這種境地,現在的生理學和心理學,都 無法達到它的標準,因此我捧著《楞嚴經》如獲至寶。 幾年來我一遍又一遍地研究,但總覺得經是經,我是我。後來我 再從頭開始學習,從四諦、十二因緣、唯識裡找資料。這時候我才發 覺,過去自己把唯識誤認為士大夫階級的消遣品,竟不知道這裡有這 麼好的東西。雖然如此,我還是覺得經與我之間,依然是兩回事經是 經,我是我那一段時間,我正在國外,有一次聽到南老師將在農曆春 節打襌七的消息,就在農曆除夕那天晚上,不顧即將臨盆女兒和駐菲 律賓領事館先生的期盼,離開家人,專程搭飛機回台北打襌七。 初試禪七滋味 大年初二上山,我用最堅決、最熱誠的態度,為的是要決定以後 繼續學佛,還是不學。雖然這裡有這麼好的東酉,但它牽制我太多了 ,我仍須要做個決斷。在襌七的前四、五天當中,我把身心都投進去 了,只想知道自己從小到大,一直到以後的問題該怎麼解決。當時我 的脾氣很壞,簡直要把自己逼瘋了。天天打坐,悶著頭苦想,可是都 好像敲不中心裡所想要的東西。到了第五天,朋友們看了我的情形都 很著急,南老師也在做晚課的時候,把我叫到一邊,他說:「五天下 來,還有兩天就要結束,你究竟要甚麼東西呀!」我說:「還是那老 問題。」「你這樣鬧下去是找不到答案的。」「那要怎麼辦呢?」「 萬念放下。」於是我就試著把萬念放下,就在忽然之間我感覺到所有 的狂心、亂心全部靜止了,這時的感受非常舒服。《楞嚴經》有句話 「狂心頓歇,歇即菩提。」我不敢說自己得度了,但是那種受用真是 不能想像。次日打坐的時候,完全不起妄念,一天下來,精神非常好 ,不覺得餓,也不疲睏。到了晚上,起了很大的生理變化,這時以往 解決不了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了 。 我心如明月,寒潭清皎潔,無物可比擬,教我如何說。 從那天以後我一直保持著那種清淨的心,自己很也滿意,因為無 論如何都不會起嗔心,至於貪念就更少了,當時還以為這種境界就是 佛法的究竟。這樣過了三年之後,回來台北,又遇上了南老師打七。 心想我已經很好了,應該可以去打七了,另外我還邀了三個外國人一 起參加,準備充當他們的翻譯。不料,事不從人願,我沒有做好翻譯 的工作。因為襌七期間,每一個動作、南老師的開示,都是緊密相連 ,幾乎不容我稍停片刻來給他們做翻譯。那三個外國人都圍著我,等 著我幫他們溝通。在一次跑香的時候,南老師說,「寒山子有一首偈 子「我心如明月,寒潭清皎潔,無物可比擬,教我如何說。」這時後 我心裡很得意,因為這正是我現在心靈的寫照。然而南老師卻突然喝 一聲「錯了!」我也隨聲楞在一邊納悶「難到我這幾年都錯了嗎?」 南老師繼續說:「太冷了,應該是『我心如燈籠,點火內外紅;有物 可比擬,明朝日出東。』」原來我在這三年中都是錯的,應該是點火 使內外紅,而不只是寒潭凊皎潔。 經過這一個大翻身,生理上又起了大的變化。至於情況如何,我 不方便說,以免有人困冀望這些而走錯路。其實這只是要告訴我一件 事情,佛說心物不二,心物一元,一切唯心造。經過這兩個大的轉變 ,我不會再退轉了。過去曾因抗戰而中斷素食,尤其是在國外那一段 期間,吃素的條件更差。這時我決定吃素學佛了,不管環境加何困難 ,絕不殺生,並且守五戒,因為,「知止而後有定」,有戒才能定, 定才能生慧。 從道家講創世紀 後來我在輔仁大學哲學系開課,其中有一次他們邀我講「創世紀 」,記得那天坐在頭一排的都是神父,我用道家和「唯識」的觀點來 詮釋「創世紀」。大意是,在太極裡生兩儀,兩儀就是亞當和夏娃, 只要一念起,就有太極,兩儀的生起就是分別心的開始,進而感生業 緣。依佛法來說,上帝一念無明起,即開始創造世界,天地這個無明 緣行,行緣識,他就把泥土捏成亞當,又另外造夏娃。這分別心一起 。識緣名色,名色緣六入,六入緣觸,觸緣受,受緣愛,愛緣取,取 緣有,有緣生,生緣老死。這個智慧果代表分別心。我不曾提過佛字 ,但是說的全是佛法,我很高興,以往是從「創世紀」進入宗教圈的 ,這時竟以「唯識」來講「創世紀」。 人身難得,佛法難聞 ; 把握當下,精進行持。 我從好奇心出發,正好碰到了強調「大疑大悟、小疑小誤、不疑 不悟」的襌宗,藉著參話頭的方法,面對自己的問題去找答案。佛教 與其他宗教不同的地方,就是佛法不承認有「主宰」,佛教認為沒有 任何一人可以主宰我們的生死、禍褔及賞罰。我們必須對自己所造的 一切善惡業負責,因此沒有主宰,也不是自然。 過去我在年輕的時後,常常把時間浪費在胡思亂想裡,當時根本 就不聽佛法,甚至於看不起《阿彌陀經》。現在我卻修淨土,那是因 為我已經知道「一切唯心造」。所謂:「理可頓悟,事須漸修。」如 果我們不把舊習除掉,這一世不能成佛,下一世將會如何,就不得而 知了。釋尊曾以「爪上土」來比喻人身難得,以「大地土」來說明眾 生輪迴惡趣數量之眾,既然知道人生難得,就應該把握這機會好好用 功。 修行不光是盤腿打坐,或是在佛像前磕幾個頭、唸幾聲佛號。釋 尊當初在菩提樹下證悟時,說眾生皆有佛性,只因妄想執著不能證得 。因此只要滅除妄想執著,就能證得佛性。可是要滅除妄想執著,卻 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完全看自己下的功夫。世尊在世時就連他自己 的兒子和弟弟都不能因世尊而得道,更何況是我們呢?個人的生死, 只有靠自己去解決,別人完全用不上力。 修行就是修正我們日常的行為,不要以為佛就只是這尊佛像。這 尊佛像就和國旗的意義一樣,代表覺。學佛就是學習佛陀覺悟,這裡 沒有福報,千萬不要以為學佛就可以發財、婚姻美滿或得到其他種種 的好處。佛陀是真語者,實語者,如語者,不誑語者,不異語者。他 在二千五百多年前給我們說的這些法,為的就是讓我們也能到達他所 到的境地。並不是我們一天給他磕幾個頭就算盡心了,而是要依佛陀 的教示,見到他所見到的。所以說佛以一大因緣出世,那便是開示悟 入佛的知見。我們既然有幸接觸這殊勝的妙法,加果不勤加用功,則 不但對不起佛陀的苦心,更對不起自己。 作者小檔案 葉曼居士本名劉世綸原籍湖南,1916年生,北京大學畢業,隨夫 婿田寶岱輾轉於美、菲、沙烏地阿拉伯等外交官生涯數十年。曾於輔 仁大學擔任副教授,主編過婦女雜誌,以葉曼信箱為讀者所稱頌。中 年學佛後曾親近南懷謹、陳健民等大德,屢有所得,近受黃念祖居士 鼓勵,致力弘法利生工作, 1996 年於洛杉磯創立文賢書院,以宏揚 聖教,中國倫理思想及融合中西文化為目標。葉曼老師長期在文賢書 院講學,期能帶動更多修心向學的風氣,目前講授的有《四書》、《 道德經》、佛教的故事等等。其著作有 《葉曼散文集》 、《葉曼隨 筆》,《葉曼信箱》,《葉曼拈花》,《春到南天》、《世間情》、 《葉曼講心經》,《葉曼講阿彌陀經》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