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農耕與遊牧民族的互通有無自古有之,市馬便是其中的重頭戲。茶馬貿易之前,最具影響力的莫過於絹馬貿易,絹馬貿易一度作為中原農耕與遊牧民族政治與經濟聯繫的重要紐帶。而提及絹馬貿易就不得不提到回紇與唐朝之間的絹馬貿易。中唐以後,唐與回紇進行的絹馬貿易長達八十年之久,而在這場盛勢浩大的貿易中,對於絹馬交換的價值尺度以及貿易量,唐政府居然處於啞巴吃黃連的境地,究何緣故?使大唐王朝做出如此不符合其氣質的決定。
一、貿易需求
自漢以後,絹馬貿易就已存在,「隋唐通貿易於西北」。唐前期開元年間,唐朝每年以縑帛幾十萬匹買突厥戎馬,「以助軍旅,且為監牧之種,由是國馬益壯焉。」除了各取所需,中原王朝在這種形式的貿易中,更大程度上充當的是用經濟利益換取政治穩定的角色,既然絹馬貿易並不是只存在於唐與回紇之間,那為何回紇與唐的絹馬貿易卻頗受關注。
中唐以後,外部勢力崛起以及唐藩鎮勢力不斷壯大,基於加強國防的需要,唐政府對馬匹的需求量擴大,但國內供應有限,中後唐馬政弛壞,尤其是吐蕃趁機占據了河西隴右地區,而這些地區正是唐王朝主要的軍馬養殖地區,這一系列使唐朝處於嚴重缺馬狀態,而獲取馬匹的渠道便是西北少數民族,而西北少數民族對中原也有貿易需求。唐朝以絹市馬,按正常比價,「一匹馬可換二十至三十匹絹」,但實際上以馬一匹易絹四十匹。從乾元元年至開成五年,唐朝至少從西北地區購進馬匹約140萬餘匹。
二、權衡之舉,實力強撐
回紇作為實力雄厚的草原民族,安史之亂之前,與唐朝的貿易形式主要以朝貢和回賜為主,安史之亂後,在長達七年的平亂過程中,回紇以傾其舉國之力助唐朝平叛,平復兩京,並幫助唐朝從吐蕃手中奪回北庭。為了儘快收復兩京,唐政府不惜與回紇秘密承諾:「克城之日,土地、士庶歸唐,金帛、子女皆歸回紇。」這也為後來放縱回紇貪婪埋下了隱患。
安史之亂後,肅宗為酬謝回紇,採取的三項措施中就有每歲贈絹10萬匹並約定絹馬互市。「回紇屢遣使以馬和市繒帛,仍歲來市,以馬一匹易絹四十匹,動至數萬馬。」很明顯,馬貴絹賤,在後期的貿易中一度達到馬一匹易絹五十匹的地步。回紇矜功,本就懸殊的絹馬交易更是成為回紇以小投入換取大回報獲取財富的重要渠道,而唐對於回紇與日俱增的貿易需求,儘管財政緊張也只能捉襟見肘的去應對。
在雙方的互市貿易中,縱然唐朝明知與回紇的絹馬貿易中處於「舉中華之物力,結回紇之歡心」的地位,但權衡於回紇在唐朝與周邊少數民族的關係以及自身邊疆安全問題中的重要作用,於是以大國風範採取了在政治上爭取、籠絡的羈縻政策;同時在經濟上進行支持,寧願賠本也要讓其嘗到甜頭,麻痹安撫其心理。中原王朝歷來的心理認為以經濟利益去羈縻少數民族換取穩定要比直接戰爭征服性價比更高。絹馬貿易中,唐朝雖頗具大國風範,但「歲送馬十萬匹,酬以縑帛百餘萬匹。而中國財力屈竭,歲負馬價」,可見其所帶來的沉重經濟負擔,本是生存之策卻反加速了唐的衰落。
三、回紇強大的消化系統
回紇本身作為少數民族,內部消耗勢必有限,但為什麼還要以大量的馬匹去換取唐朝的絹帛呢?自絲綢之路暢通以來,絹帛之類的絲織品便是中西貿易的大宗商品。回紇之所以對唐朝的絹帛情有獨鍾,更多的是因為中國絲織品在西方頗有市場。
西方市場的需求促使回紇對唐朝絹帛等絲織品貿易量的增加,而回紇自身在絲綢之路中占據地理位置優勢,憑藉其在與中原的絹馬貿易中廉價獲取的絹帛,在與西方貿易時賺取高額的差價利潤,其中轉者的角色,不僅擴大了中西貿易,也促進了絲綢之路的興盛。回紇將獲取的經濟利潤,再投入到民族的經濟運行中去,開始新一輪的利益獲取,強大的西方消費市場也不斷刺激著回紇對唐貿易的需求,與唐朝的絹馬貿易便成為其產業鏈條中的重要一環,而正是這樣的經濟模式,無形中也加重了對唐朝的經濟依賴。
長達八十年的絹馬貿易,回紇憑藉其自身條件在貿易中把握主動權,縱然馬貴絹賤,價格差額懸殊,唐政府卻毫無爭辯餘地,對於回紇長時段超量的貿易額給唐政府造成了沉重的經濟負擔,唐政府卻只能強撐,實乃大國運行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