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俄制中」的思維,在前總統李登輝時代就被重視。《商業周刊》獨家接觸一份由前國科會主任委員夏漢民提報給李登輝,與當時的行政院長郝柏村的機密報告文件。
報告中透露,十多年前,在故「科技教父」李國鼎協助穿針引線下,台灣和俄羅斯一度達成協議,俄羅斯願意提供台灣一百架蘇愷二十七型戰機,台灣和前蘇聯帝國差一點就成了「軍事同盟」。
戰機F十五、F十六,花了十八年研發出蘇愷二十七。一九八○、一九九○年代,蘇聯帝國面臨瓦解的命運,蘇聯帝國為了「拚經濟」,想要在全世界大賣武器賺現金,於是,當時尚是新型戰機的蘇愷二十七,就成了許多國家想爭取的搶手貨。
夏漢民的報告中指出,當時台灣也乘機撿一點便宜,於是,夏漢民提撥了五萬美元(約合當年匯價新台幣一百三十四萬元)給當時國科會駐德國科技組組長孟憲鈺,指示孟憲鈺利用兩德統一的機會,藉原東德科技界的脈絡,以德國為基地,發展和原東歐共產國家與蘇聯科技界的交流。
曾任職於國科會科資中心主任的孟憲鈺,畢業於中正理工學院,和後來「叛逃」美國的張憲義是同班同學,都曾經參與蔣經國時代,台灣嘗試研究有關核子武器的計畫。孟憲鈺曾在德國魯爾大學取得自然科學博士學位,並在德國參與德國的有關核子反應的電腦模擬研究計畫。透過孟憲鈺和德國科技界的人脈,孟憲鈺和蘇聯的國家科學院逐漸搭上了線。
孟憲鈺不願意針對夏漢民的機密報告表達任何意見,但他不否認,台灣確實有過購買蘇愷二十七的意願,並稍微透露了他十多年前替台灣和俄羅斯科技界牽線的部分秘辛。
由於當時前蘇聯經濟艱困,孟憲鈺不時攜帶一些威士忌等在蘇聯算是很稀有的禮物當「伴手」,贏得不少蘇聯國家科學院成員的友情。一年之中,孟憲鈺曾經到前蘇聯九次,和當時的國家科學院高層,及一位當時的蘇聯總統葉爾欽的私人牙醫,都建立了交情。
當時一位地位頗高的蘇聯科技界領袖,雖然不方便公開接受饋贈,但是,卻特別安排孟憲鈺到賭場見面,由孟憲鈺用手中的美元換賭場的籌碼,交給這個科技界要角「去現場玩一玩」。兩人會談後,該科技界要角再把根本未動用的籌碼換成「盧布」,收入私人荷包。
透過這些蘇聯科技界人士的穿線,蘇聯也開始對台灣有興趣了,特別是對台灣的「科技教父」李國鼎最有興趣。甚至,蘇聯國家科學院還詢問台灣,能不能安排李國鼎到俄羅斯,和一九六二年得到諾貝爾物理獎的蘇聯理論物理學家Lev Davidovich Landau見面。
消息傳回台灣,已經九十歲年邁的李國鼎對於替國家貢獻心力二話不說。於是,在孟憲鈺帶路之下,李國鼎拖著老邁的身軀,在一九九一年間,以赴歐旅行名義,在歐陸演講幾場後,轉赴匈牙利首都布拉格。
李國鼎秘密由布拉格轉機進入蘇聯後,除了和Davidovich進行半天的密談外,在這段期間,也接見俄國國家科學院,以及國家科學委員會的官員,分享他開創台灣科技產業的心得。
對於李國鼎挺著老軀為國拚命的精神,孟憲鈺無限感佩的說,他記得,見Davidovich的前一天,老病纏身的李國鼎吃不慣俄羅斯的食物,身體狀況也不好。到了下午,李國鼎才突然說想要吃點瓜,但蘇聯替李國鼎安排的下榻處,是距莫斯科三十公里外的別墅,一時之間,找不到甜瓜。
孟憲鈺與俄方接待人員於是飆車趕往莫斯科,但資源匱乏的俄羅斯,到了下午,市場中早就空空蕩蕩,根本買不到甜瓜。於是,孟憲鈺拿了一百美元,等了一個小時,才由俄方接待人員在黑市弄到兩個甜瓜。孟憲鈺飛車趕回別墅區,李國鼎吃了這兩個價值一百美元的甜瓜,體力才恢復起來。
李國鼎成功訪俄後,俄方於是詢問台灣,俄國正想發展電信產業,台灣是否可以投資蘇聯。但當時,根據夏漢民這份報告指出,台灣正想更換第一代戰機,原本,台灣想要向美國購買F十六,但美國卻遲遲不願正面回應。於是,台灣方面就要孟憲鈺詢問蘇聯,是否有機會向蘇聯購買戰機。
透過台灣在蘇聯建立起來的「友人」們穿梭,夏漢民報告中指出,一九九一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俄羅斯總統辦公室主任Jari.W.Petro w告訴台灣,蘇聯副總統Rudskoj已得到葉爾欽的完全授權,台灣可以進一步洽商。
於是,夏漢民報告中記載,當年十二月八日,由國科會主委夏漢民領軍,帶領著中科院代院長,IDF計畫領導人黃孝宗、科學園區管理局長薛香川、國科會處長施鴻志、孟憲鈺,還有外交部西亞司司長羅致遠等人,以科技交流的名義赴德國考察。
一行人後來從德國法蘭克福機場,秘密轉機到莫斯科。不過,消息被德國情報局查知,在訪俄團啟程前,德國情報人員還特別找夏漢民等人關切,想要查探台灣和蘇聯想要幹什麼?
所以,到蘇聯後,台灣團煞有其事的參訪蘇聯工業,但報告中記載,十二月十二日上午十點,薛香川等人繼續參訪蘇聯工業,但夏漢民、黃孝宗與孟憲鈺三人,借故到蘇聯國家科技委員會與俄方代表見面。
夏漢民的報告中指出,蘇方的代表有蘇愷二十七計畫主持人Dr. M. P. Simonov、蘇聯國防工業委員會副主任委員Dr. Kulakov、蘇聯國防部副部長Jogor.Novoselov,及國防工業委員會參事Mark. A. Zakhorov。
據夏漢民寫給李登輝的報告記載,台、俄雙方達成六項協議。首先是台灣立刻可以送兩名飛行員當「種子教官」,到蘇聯受蘇愷二十七的飛行訓練;第二、蘇聯願意在一年半內,以一架三千五百萬美元價格,提供台灣一百架蘇愷二十七,而後續的組裝維修,技術轉移,及十年的零件充分供應,蘇聯都承諾完全支援。
而為了避免讓中國與美國察覺,台、俄雙方也協議,將在一九九二年三月,蘇聯以參加台灣商展的名義,開始以每次兩架蘇愷二十七裝在大型運輸機之中,以「載運參展商品」的名義,直飛台中清泉崗空軍基地,再密運到台翔公司組裝。
而且,台蘇雙方再公開簽訂「超音速飛行」科學研究合作計畫,以雙方的國科會當作窗口,避免國際耳目。這份協議,台灣方面是由夏漢民代表簽字,而蘇聯方面,則是由副總統 Rudskoj簽字。
回國後的夏漢民馬上報告給李登輝與郝柏村,孟憲鈺回憶,當時,夏漢民很得意的告訴國科會同事說:「李總統非常、非常的高興。」
但是,相關的情報也由德國告知美國,美方開始向台灣施壓與關切。不到一個星期,孟憲鈺說,夏漢民就沮喪的對孟憲鈺說:「不要再談蘇愷了。」
當台灣失去了這次機會後,蘇聯發生了「八一九」事件,蘇聯帝國瓦解,俄羅斯共和國成立。中共在這個一切重新開始的當口,重新和俄羅斯進行洽商。
中華民國在美國阻擋下,未能購到蘇愷-27,當時蘇維埃聯邦解體後,包括科學家在內許許多多人,在政府部門經費無著下,過著極節儉困苦的日子,所有的研究計畫,多半停頓。民眾日常生活處於經濟壓力下,生理與心理上在北極冰風暴中顯得冰冰冷冷,幾許人間滄桑辛酸盡覆蓋於皚皚白雪下。當時是俄羅斯經濟陷入最困窘的局面時期,中華民國政府本可用以貨易貨方式,大力支持俄羅斯經濟,而從交易中輕易獲得大量先進科技和軍火利益。都因美國自身利益考量下,從中阻止,讓中共得利,坐收俄國大量先進軍事、航太科技,急速竄升為軍事強國。原本可能要賣給台灣的戰機,現在反而變成中共在台海耀武揚威的工具,令孟憲鈺回想起來,不免充滿感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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