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記》中孫悟空本領高強,隨同唐僧取經修成正果,但你知道嗎,悟空在歷史上真有其人,而且有人推測他就是《西遊記》中孫悟空的原型,慣使36斤重熟鐵棍所向披靡,強盜望風而逃!這位悟空是唐朝人,他追尋唐玄奘的足跡也經歷了一番艱難險阻,我們就從唐天寶年間說起。
唐天寶九年(750年)的一天,長安城專門接待外國使者的驛站站—四夷館迎來了又一批風塵僕僕的使者,他們是罽賓國(今克什米爾)使臣薩婆達乾和三藏法師舍利越摩。開放而強盛的大唐吸引著周邊小國,罽賓國的使者正是帶著國王的旨意前來歸附聖唐。唐玄宗親自接見了來自佛教聖地的使臣,並委任宦官張韜光為正使,車奉朝為武官左衛,組織了一支40人的龐大使團護送罽賓國使者回國,完成結交通好的外交使命。
車奉朝也稱「悟空」,為後來唐德宗所賜的法號。《悟空入竺記》載:「師本京兆雲陽人也,鄉號青龍,里名向義,俗姓車氏,字曰奉朝。」《徑陽縣誌》也說,他是京兆雲陽青龍鄉向義里(今陝西省徑陽縣磋峨山下雲陽鎮)人,生於731年,其母系北魏皇室鮮卑貴族拓拔氏後裔,便隨母車氏之姓,自幼天資聰明,學文習武。正當20歲出頭時,歷史給了他實現抱負的機會,751年,他作為使團一員出使西域。
唐朝使團從長安出發,過河西走廊,沿絲綢之路北道而行,與玄奘西行的線路基本一致:「取安西路,次疏勒國,次度蔥山,至楊興嶺及播蜜川、五赤匿國(亦云式匿),次護密國,次拘緯國,次葛藍國,次藍婆國,次孽和國,次烏仗那國(亦云烏長及烏纏國),及高頭城,次摩但國,次信度城(近信度河也,亦云信圖或雲辛頭城)。」安西路,即指由今吐魯番、焉耆,經庫車(安西)、喀什(疏勒),翻越帕米爾高原(蔥嶺)西行的路線;播蜜川,即今瓦罕谷地;五赤匿國,約在今阿富汗東北巴達克善一帶:護密國約在今瓦罕谷地西部;信度河即今印度河.......。
唐朝使團穿越在茫茫的沙漠戈壁、跋涉於荒無人煙的沼澤水泊、翻越常年積雪的高山峻岭,經過了西域十多個小國。車奉朝負責使團安全和馬匹管護,時常要提防馬賊和強盜的襲擾。每當強賊來襲,他都沉著應對,一馬當先。他慣使一根36斤重的熟鐵棍,所向披靡,就如《西遊記》里孫悟空常用的那根「如意金箍棒」,鐵棍所到之處,強盜狼狽逃竄。不論遇到什麼困難,只要車奉朝出面都能逢凶化吉,後人據此推測車奉朝即《西遊記》中孫悟空的原型。
唐朝使團經過兩年多的艱苦跋涉,終於到達了罽賓國的東都城—犍陀羅。《悟空入竺記》介紹犍陀羅是北天竺國王的冬宮:「王者冬居此地,夏處罽賓。」並對其地理和方位作了記載:「其國四周山為外郭,總開三路以設關防,東接吐蕃,北通勃律,西門一路通犍陀羅,別有一途常時禁斷,天軍行幸方得暫開。」這裡的「吐蕃」即西藏,當年王玄策來北天竺即從吐蕃而入。「勃律」是克什米爾北部印度河流域上游地區的古國,與唐朝有交往,後被高仙芝擊敗。「犍陀羅」是北印度古國,在古代藝術、建築史上享有盛名。
754年,當使團返程時,車奉朝因患重病,不能如期隨團返中原,便留在犍陀羅養病。此時的犍陀羅佛教盛行,有可能是車奉朝在治病的過程中從佛法中得到了心靈的解脫,當他病癒之後就皈依了佛門。於是車奉朝留在了犍陀羅,在當地拜三藏法師舍利越摩為師。在唐肅宗至德二年(757年),車奉朝27歲這年,他正式出家,被賜法號法界。
此後四年,法界隨舍利越魔學習梵語,並隨其遊歷罽賓、天竺等國,「遍尋聖跡」,研學佛法。當時的北天竺佛跡眾多,東晉的法顯、北魏的宋雲以及法界之前的唐玄奘、慧超都曾到達這裡求法,並留下過記載。
法界印象最深的也是佛寺林立、靈塔瑞像眾多,記載阿彌陀婆挽寺、阿難儀寺。繼者岑寺、惱也羅寺、惹惹寺、將軍寺、也里特勒寺、可敦寺等,「此國伽藍三百餘所。」此後兩年,法界南遊中天竺國,親禮八塔,即邇毗羅伐章睹城的佛降生處塔,次摩竭提國的菩提道場成佛處塔,波羅泥斯城仙人鹿野苑中轉法輪處塔,鶩峰山的法華等經處塔,廣嚴城的不思議處塔,泥嘴鞭多城的從天降下三道寶階塔,室羅伐城逝多林給孤獨園,說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度諸外道處塔。之後,在那爛陀寺學習進修了三年(玄奘曾在此受學五年),又到烏仗那國尋禮聖蹤。這些記載非常詳盡地把公元8世紀古印度的佛跡進行了介紹,與玄奘的《大唐西域記》相對照,是今天考察佛教文化和印度歷史的重要線索。
多年後,法界思念故土,請求回國,他的恩師舍利越魔起初不答應,法界懇請再三,師父見其回歸心切,最後還是允許了,並贈予梵文《十力經》《十地經》和《回向輪經》及佛牙舍利等聖物,希望他能在中國繼續傳播佛法。
法界取海路不成,最終從北路回國。一路上經歷諸多險阻,在三年後終於到達安西都護府的轄地。法界到達安西之後的行程是很多人最感興趣的。此時大約是公元786年,安史之亂後,吐蕃侵攻隴右、河西,到此時吐蕃早已切斷了河西走廊。後世對此時西域的安西和北庭都護府的記載不多,而法界帶來了西域唐軍的駐屯情況,可見那時候安西四鎮的建制還很完整。法界先到達疏勒,見到國王裴泠泠,鎮守使魯陽,在此地居住了五月。之後到達了于闐,見到了國王尉遲曜,鎮守使鄭據,在此停留了六個月。從此出發又經過了威戎城和瑟得城,鎮守使分別是蘇岑和賈詮。法界到達安西都護府的所在地龜茲,見到了四鎮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右散騎常侍安西副大都護兼御史大夫郭昕(郭昕是郭子儀之侄,此時應當是大都護了)和龜茲國王白環。他在龜茲居住了一年多時間,期間在蓮花寺和沙門勿提提犀魚譯出了《十力經》。離開龜茲,他到達了焉耆,見到了國王龍如林和鎮守使楊日祐,停留了三個月。離開安西都護府來到北庭都護府,他見到了本道節度使御使大夫楊襲古,在龍興寺和三藏沙門屍羅達摩等人一起譯出了《十地經》。法界譯完經的時候已經大約到了公元789年,而一年後,北庭都護府就被吐蕃攻陷,楊襲古與回鶻大相頡於迦斯反攻失敗,頡於迦斯為推卸敗責,殺掉了楊襲古。法界有幸見到了楊襲古最後的好時光。當年四鎮北庭宣慰使中使叚明秀來到北庭,法界與北庭道奏事官節度押衙牛昕、安西道奏事官程鍔一起隨中使經回鶻道返回京城。只有中使到來法界才有機會走回鶻道,可見這條道路當時對平常人來說並不容易。而由於當時的回鶻可汗不信佛教,經文的梵本不能攜帶,只能留在龍興寺,法界只帶回了譯好的漢本。
法界於貞元六年(790年)回到長安,但已物是人非,「訪問二親,墳樹已拱,兄弟子侄家無一人,疏遠諸房少得聞見,凡所來往經四十年。」唐德宗感念他40年不忘故國,萬里迢迢一心歸來,譯經布道及奉獻佛牙舍利有功,「舉范羌入計之勞,慰班超出遠之思。」主持章敬寺,並賜法號為悟空。
此後20多年,悟空依據遊歷,完善經文翻譯,雲遊講經釋法,遂成一代高僧。貞元十五年(799年),高僧圓照編撰《大唐貞元續開元釋教錄》時,收錄了悟空帶回的三種佛經,並親訪悟空,了解佛經的來源、翻譯情況以及悟空西域求法之事,寫成《悟空入竺記》附在佛經卷首。於是悟空在印度、西域的經歷被一記入史籍。元和七年(812年)悟空圓寂,葬於家鄉的嵯峨山上。
埋葬悟空法師的塔
宋代贊寧根據《悟空入竺記》的資料,又經補充,在《宋高僧傳》「譯經篇」中正式為悟空立傳。
1994年3月,一件「佛牙舍利」在山東省漢上縣寶相寺太子靈蹤塔舊跡內發現,經多位專家和佛教界高僧大德認定是悟空大師當年從西土帶回的「佛牙舍利」,該舍利經過北宋名臣沈括、王安石等人收藏,在宋代政和年間封存於塔內,近千年之後重現人間,在佛教界引為美談。
悟空以一介武人之身,因機緣皈依佛門,研習佛法,遊歷天竺,帶回了經文和佛牙舍利,他不但對中國的佛教文化作出了貢獻,他的經歷也讓人們有機會從他的角度了解怛羅斯之戰和安史之亂以後的中亞和南亞地區,了解那時孤守西域邊疆的安西都護府和北庭都護府。
悟空是繼玄奘、慧超等人之後又一位把佛教引入東土的唐代高僧,奉命出使,因病向佛,誓歸故園,不畏險阻,歷久彌堅的進取精神值得千秋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