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樓
三個月前,我隨以色列籍的先生和兩個孩子,回以色列定居,住在位於以色列北部一個風景明媚的小村莊。當我們開始享受它的美麗時,第一顆從黎巴嫩南部發射的飛彈墜落,澈底粉碎以色列北部長久以來的和平與寧靜。
防空警報聲響
我首次躲空襲
戰事第一天,從第一顆飛彈落下的那一刻開始,以色列北部各地區,不斷傳來防空警報的聲音。這對從小在和平寧靜的台灣成長的我來說,莫不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因為我清楚,這並不是小學時期,老師教我們躲在桌子下面的防空演習訓練。
當我聽到防空警報聲響起的那一剎那,腦中一片空白,和先生對望了三秒鐘,才緩緩的說:「怎麼辦?」先生是在這個環境出生長大的,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沉著的告訴我:「我們先帶孩子去防空襲室避一避吧。」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躲真的空襲、進真的防空襲轟炸室。我進去時,已有許多鄰居到達。
由於我是村莊裡唯一的東方人,大家一見到我,都逐一上前關心:「妳還好嗎?」「妳會怕嗎?」說真的,我不太清楚當時我臉上的表情,是哭還是笑?
我們坐在用特殊鋼筋水泥打造的防空襲室內,緊繃神經,聆聽收音機裡傳來的最新戰況。我皺著眉頭,抿緊雙唇,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恐怖攻擊,震驚得不發一語。
我環顧室內,看當地鄰居有說有笑的談論最新戰事,心想,這一切實在太詭異了。
砲火戰機來去
說話能力沒了
當天晚上和第二天,以色列反擊的砲火聲,以及真主黨發射的飛彈落地聲,在北方山谷間清楚迴盪。由於我們距離黎巴嫩邊界僅有一小時路程,強烈火力攻擊震得家中窗戶嘎嘎響,戰鬥機和巡邏機,時時在家園上空盤旋,我被嚇呆了,生平第一次不自覺的得了「戰爭症候群」。
整整兩天,我終日不發一語,面對先生和孩子詢問的問題,只能用點頭或搖頭的方式回答。老實說,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的胸口像被一塊大石壓住,從喉間吐不出任何一個字。我覺得我的沉默,化作一個大泡泡,將我團團包圍,彷彿這樣,就能藉泡泡隔絕外面所有慌亂與恐懼,我躲在自己的安全堡壘裡。
就這樣,我頓時失去語言表達能力,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我的先生愈來愈擔心我的情況,一直試圖要我開口說話。我除了點頭或搖頭,不然就是靜靜的流下眼淚,代表我的聲音、傳達我內心的無助和恐懼。除此之外,我的反應,成了這場戰爭唯一的寧靜與沉默。
沒多久,我的反常行為,傳遍整個村落。一天之內,我不停的接見前來關心的好鄰居。
設法讓我說話
鄰居絞盡腦汁
他們有的一見到我,什麼也不說,就把我抱得緊緊的,有的則告訴我,願意幫我處理家裡任何繁瑣雜事,讓我一個人去外頭散散心。鄰居個個熱心得很,絞盡腦汁幫我打破恐懼的沉默。
雖然窗外的砲火仍舊隆隆,每秒都有戰鬥機呼嘯而過,但在這個處於戰亂的小村莊裡,每個人還是努力的照著原有的生活步調走下去,每個家庭的成員也坐在如茵的草地上,孩子則互相追逐嬉鬧,所有畫面都像電影中的片段慢格,緩緩放映,我心中那一道冰冷恐懼的牆,也如決堤般一點一滴的瓦解。我在這個充滿愛的小村莊裡,雙頰靜靜的滑下兩道溫暖得近乎發燙的淚水。
戰事進入第九天,我開始像村莊裡的每一個人,走回生活該有的步調,聽著窗外仍不停歇的飛彈轟隆聲。我們目前能做的,只有堅守自己僅有的家園;縱使目前環境惡劣,但村莊裡的每一個人都如此堅信,唯有愛與勇氣,才能牽引大家心中的力量;也唯有如此,才能看見我們笑容裡的那抹堅強。
我們虔誠的祈禱這場戰亂早日平息,期待生命為我們帶來的奇蹟,讓我們的家園能回復往日的美麗與祥和。
後記:我於七月二十四日致電駐以色列台拉維夫台北經濟文化辦事處秘書蘇育平,表明我需要撤離戰火區,尋求安全保護,蘇秘書很快的幫我及家人找到安全避難所;而外交部亞西司副司長馬超遠,亦於七月二十八日和三十日前來探視慰問;台商龐先生更臨時提供住所幫助我,他們的愛與關懷,在這場無情的戰火中,顯得格外美麗璀璨。
同乘彌陀號,飛過業障山,越過生死海,同登極樂國!